一道激憤之音響徹天極峯,走了密林間幾隻白鹿,驚起清池邊一對仙鶴。
此時,水池中心的小涼亭裏,一位身材修長,容貌俊美,眉心間有朵鮮紅火焰印記的白袍青年臉色漲紅,憤恨交加,正伸手指着身前水池,作勢欲跳。
他身邊幾步遠的小石桌旁,坐着一位灰袍銀髮的老人,老人笑容可掬地連連擺手道:“好好好不娶,咱們不娶。”
聽了老人的寵溺之語,汪澤才平了幾分胸中怒氣,又發覺面前的水池深不過膝,俊美臉頰微微發燙,訕訕收回手,扭過頭弱弱問道:“老祖,當真能不娶麼”
畢竟,身爲長明洲宗門三霸主之首、三仙宗的當代少君,也就是宗門的下一任掌教,被人逼婚,可是一件大失顏面的事情。
“仙主賜婚喲說不定是個絕色美人兒呢澤兒當真不要麼”汪老祖左臂擱着石桌,食指輕叩,咚咚作響,笑呵呵地反問道。
忽悠誰呢
雖說對方出身上界,也就是仙界,
但
都到逼婚的地步了,還能是個仙女不成
汪澤不介意以最大惡意揣摩對方形象、性格,比如黑猩猩,母暴龍,河東獅
越想心中越是瘮得慌,他不自覺打了個寒顫,連忙神色堅定地回絕道:“不要”
接着,他又連忙走近幾步,抓住汪老祖手臂,追問一句:“老祖,真能推辭了”
見他眉宇間的期盼神色,汪老祖停下輕叩,愣了愣神,低頭一聲輕嘆,感慨道:
“賜婚嘞還是仙主親口賜婚嘞我家孩兒何德何能,讓仙主這般掛念”
眼中嘲諷之色一閃而過,汪老祖擡頭看着他,正色道:“澤兒,冷月仙主親口賜婚,還是點名賜婚給三仙宗少君,老祖只能是盡力斡旋罷了。”
“賜婚三仙宗少君,關我汪澤什麼事”
汪澤臉色迅速垮了下來,神色萎靡地嘟囔一句。
似乎想起什麼,他又看向汪老祖興奮道:“老祖,要不這三仙宗少君先給別人噹噹,怎麼樣怎麼樣”
聽了汪澤孩子氣的話,汪老祖笑着搖搖頭道:“仙主諭令,猶如天命豈能由咱們隨意更改”
“沒改,沒改自半年前,孩兒從小鏡湖回來失憶後,被罷了少君,不是很正常麼何況,那個剛來的隱弦仙使又不認識孩兒,老祖直接
問他,仙主賜婚的是當代少君,還是前少君。若是他非要選前少君,孩兒就老實娶了吧。”汪澤一邊凝神思索,一邊補充細節道。
汪老祖聽得眉笑顏開,連連點頭道:“這主意有意思,老祖去和你荊老祖、梅老祖商量商量。澤兒,你先在這兒等着,聽老祖安排。”
見汪老祖隨手取走一縷自己的氣息,身形消失不見後,汪澤臉上的焦慮之色隨即消散,恢復了平靜無波。
他緩步來到涼亭欄邊,雙手揹負,看着水面倒映着陌生的俊美容顏,心中一陣恍惚。
真耶假耶
是我耶非我耶
半年來,他時常這樣精神恍惚,彷彿身在夢中,腦海中反覆回憶起自小鏡湖穿越而來的壯觀場景:
十里小鏡湖,風光九重天,
上映閒雲之靜美,下攬游魚之靈動。
湖心中央,一朵碩大蓮花緩緩盛開,形似一座湖心小島。
花開十二瓣,瓣瓣光潔細長,約有一丈多,橫擱湖面,如同一隻只閒置的小漁船。
細膩粉嫩花瓣上,點點水珠,折射出七彩霓虹,如夢似幻。
蓮花開盡,顯出一座蒲團大小的碧玉蓮蓬,上面散落着幾孔淺淺的蓮眼,頗有韻味。
汪澤閉目內觀,外着一身錦繡袍,雙手掐訣,盤膝端坐蓮花間。
寶相莊嚴,不動如山。
雲蒸霞蔚,蓮花降生。
就這樣,原本在地球上過着滋潤小日子的他,一覺醒來,莫名地穿越到了這個等級森嚴,人命賤如草芥的修仙世界,成爲同樣名爲汪澤的三仙宗少君,每日驚惶不安,夜夜難眠,無時無刻不想着回家。
爲了尋找回家的線索,他先試圖翻找身體原主人的記憶,卻如萬千銀針在腦內攪拌,真是痛不欲生,還毫無結果,只能作罷,又仗着備受仙人老祖們寵愛和少君身份,把這長明洲第一宗門攪得雞飛狗跳,人人避如蛇蠍。
可即使這般大費周章,僅有的線索不過還是身困蓮花時,那句隱隱約約、若有若無、疑似幕後黑手的女子低嘆之聲:“罷了,你贏了。”
這簡直讓他頭大
偏偏這時,還來了從未有先例,一看就知道來者不善的仙主賜婚。
其實,不管賜婚成與不成,他本身都不介意。
讓他拒絕的真正原因,一是擔心對自己很好的三仙宗老祖們會
因此捲入陰謀漩渦中去,二是擔心一旦找到回家的辦法後,萬一那位被賜婚女子對自己動了情,會因此孤苦一生,讓人心有不忍,還不如一開始就了斷乾淨呢。
叮叮噹
叮叮噹
一陣悅耳鈴聲自腰間響起,汪澤回過神來,連忙取過一對精緻的銀色小鈴鐺,輸入靈力溝通,周圍響起汪老祖蒼老慈愛的囑咐聲。
成了
汪老祖話音剛落,他興奮地五指握拳,小臂用力一揮,手中鈴鐺叮噹作響。
按汪老祖囑咐,暗中過去,隨機應變,他趕忙找了套普通弟子的衣物換上,飛身向天啓峯而去。
一到天啓峯,他先是四處打量了一番,搜尋了個好角度,然後悄無聲息地鑽進了一顆茂密古樹間,慵懶地倚坐在樹杈間,從腰間繡袋裏掏出一把堅果,一邊嘎嘣嘎嘣地嚼着,一邊居高臨下地悠閒張望:
雲澤山脈十萬裏風光一覽無餘,三仙宗九重琉璃大陣次第展開,盡顯長明洲宗門三霸主之首的仙家威嚴與無上壕氣。
天外一點赤紅由遠及近,四頭雄俊白鹿齊頭並進,拉着雲紋香車急速飛來。
雲紋香車停落天啓峯,從車上先後走下四個氣質迥異的美貌侍女,兩兩相對站立,神色肅穆。
上首處,一位溫柔淑女懷抱一件手持環紋古鏡;另一位清冷佳麗輕託一柄琉璃雲紋花傘;
下首處,一位嫵媚嬌娃雙手平舉着一方數尺大小的銀質圓盤,上面陳放了件摺疊整齊的金線魚鱗大紅長裙,其上更有一頂鑲嵌着晶瑩明珠的金色冠冕;
最後一位可愛美人同樣手捧一方銀盤,大紅絨布上擺放着一對藍白交替的雙魚戲水玉佩。
“哇哦不管正主如何慘不忍睹,這四個侍女只要能得手一個,那位替身兄弟就不虧啊”汪澤心中驚歎,接着又向嘴裏塞了一顆堅果,含糊嘟囔道:“不知道正主多寒磣,才下界來找人逼婚。替身兄弟,保重啊”
話音未落,只見:
珠簾下,顯露一隻碎金繡花鞋,
車廂外,伸出一支纖纖白玉手,
雙眸似水,秀髮披肩,
頭佩亮銀紫篆流光簪,身穿硃紅花紋火雲裙,
一身窈窕花月貌,雙十年華俏佳人。
輕嗅着春風吹來的陣陣幽蘭暗香,汪澤迷醉不已,手中的一捧堅果漏了七七八八,許久之後,纔回過神來,緩緩吐出一句:“真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