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孝,懦弱,沒有擔當…”
耳邊那個聲音狂笑,他爲戳破楊泉的虛僞,抖露出楊泉內心的黑暗而開心,笑的那樣的猖狂那樣的暢快。
足足兩個小時,楊泉才結束痛哭,他平靜的找到老闆辭職,耳邊那個聲音還在一直嘲笑,指責楊泉這是在爲逃避現實而坐準備。
但楊泉不理會它,只是平靜的坐車回家,取出自己那不多的積蓄,買了一些東西提在手中。
“爸,媽,我回來了。”他推開家門,微笑着對父母說道。
“小泉?那這些東西幹啥!錢省下來準備結婚用嘛,真是的…喫飯了沒?我給你做點喫的吧?”楊泉的母親見到楊泉,臉上頓時一喜,嘴裏說個不停。
“回來了?今天你不是上班嗎?”楊泉的父親問道。
楊泉微微一笑,說道:“爸,我回來看看你們。媽,我喫過飯了,不用忙。”
“真喫過了?”楊泉母親問道。
“嗯,喫過了,您不用忙。”楊泉說道。
楊泉母親坐下,拿出家裏的一些小零食,然後開始問楊泉在外面生活的情況,楊泉少有的很耐心的敘說,楊泉的父親偶爾也問上幾句,楊泉也認真迴應。
這是他第一次這麼有耐心的跟父母聊天,回答他們的問題,當他們問道工作上和情感上的問題時候,楊泉也是耐着性子,用樂觀的態度回答,家裏很快有了歡快的氣氛…
…
耳邊那個自稱另一個楊泉的聲音,還在喋喋不休的說着什麼,楊泉不理會這個聲音,只是與父母聊着,這麼多年了,這是他與父母聊得最久的一次,也是最開心的一次,即便父母問道一些扎心的問題,楊泉也耐着性子用積極的態度說出自己的想法。
父親那凝重的臉色消失了,眉頭不再凝重憂鬱,母親臉上的皺紋也全都拉開了,笑的合不攏嘴。
接連數天時間,楊泉以從未有過的耐心,陪伴自己的父母,完全無視耳邊的話語。
夢中的世界還在繼續,他每次入睡都會繼續向後演化,他心中也是越來越肯定了自己的猜測,但真實是如此的殘酷,讓楊泉總在自己單獨一人時候,心痛的彷彿被人緊緊攥着,彷彿被浸泡在酸水中一樣…
他知道了真相,但是卻沒有解開真相的勇氣,因爲一旦真相被他揭開,就意味着…熟悉的人,熟悉的事,在現實世界裏最虧欠的人,都要消失了…
“小泉,來。”父親打開楊泉的屋門,冷靜的喊了他一聲。
楊泉微微一愣,而後彷彿意識到了什麼,臉上的假笑消失,恢復成了平靜與凝重,來到客廳坐下。
坐上慢慢的各式家常菜,楊泉的母親還在廚房忙碌,楊泉強笑一下,問道:“爸,今天是什麼節日嗎?怎麼做這麼多菜?”
“他媽,差不多就行了,快來坐下一起喫飯了。”楊泉的父親笑了一下,對廚房裏的楊泉母親說道。
不一會兒,楊泉母親也坐下來,欲言又止,眼角還有淚痕,但是臉上卻是在笑,與楊泉一樣的笑…
“先喫飯,喫完飯再說,小泉,多喫點,你母親特意做了這麼多你喜歡喫的。”
“嗯,好…”楊泉心中有不好的預感,猛地顫抖一下,大口大口的喫着飯菜。
“爸媽,你們也喫啊?”
“嗯,都喫,爭取都喫完了,別剩下。”楊泉的父親平靜的說道。
“小泉。”
“嗯。”
“你的事情,其實我們早就知道了,我偷偷去過你們廠,問過你的領導和同事…”
“嗯。”
“我有一段時間很憤怒,我覺得不可理解,我不知道你爲什麼要沉浸在一個虛幻的世界裏,甚至會對現實世界產生懷疑…”
楊泉猛地擡起頭,眼中滿是震驚和紛亂,但他的父親還是那樣的平靜,繼續說道:“我甚至想過沒有你這個兒子了,但有人說這是一種心裏疾病,建議我去找心裏醫生詢問一下。”
“我開始時候不願去,但後來我和你母親還是去了,那個心裏醫生對我們說了很多,我卻只記住了幾句…每個人的承受能力是不同的,當一個人感覺自己壓力太大時候,心裏就會出現各種各樣的問題。”
“爸,我心裏沒有…”
“小泉,不要着急,爸的急性子已經改了,你不用擔心。我以前一直覺得,沒有給過你什麼壓力,你爲什麼會逃避現實呢?知道那個心裏一聲解釋之後,我纔算明白…小泉,爸媽現在不要求你做到什麼了。”
“人的能力也有高有低的,多數人都只是普通人罷了,爸媽也是,我們做不到的事情,卻想要你做到,的確是不對的。”
楊泉的母親說道:“小泉啊,你自己努力就行了,別有太大壓力…”
“爸,媽…”楊泉苦笑,捂住臉再次陷入糾結當中,他前幾天以爲自己確定了真相,此時卻又動搖了,到底哪個世界纔是真的?
“我精神上沒有出問題。”他想這樣說,但卻說不出口,沒有問題的話,就不會對世界產生懷疑,就不會再出現真假的的糾結。
記憶在快速的恢復,他甚至知道自己陷入心魔了,在他耳邊呢喃的那個聲音,不是另一個他,而是心魔。
在今天之前,在這頓飯之前,楊泉都是如此認爲的,並堅信,但是父親和母親這番話,卻是又讓他混亂了,對自己之前的判斷產生了懷疑…
莊周夢蝶,蝶夢莊周…
究竟是我壓力太大,胡思亂想創造出了一個修仙世界,臆想出了那幾十年的修仙經歷,還是我因爲心魔,虛構出了一個近乎完美的現實世界…
楊泉揪住自己頭髮,陷入了混亂之中,兩手死死的攥着自己頭髮,埋頭在雙臂之間,發出痛苦而又可怕的嘶吼…
“啊…啊…!”
楊泉的父親見狀連忙想要拉開楊泉攥着頭髮的手,因爲已經快要把頭皮撕下來了,而楊泉的母親,則是一下子嚇壞了,險些喘不過來氣。
“別這樣小泉…小泉…”
兩人好不容易纔控制住快要失控的楊泉,把他放到屋裏昏睡,互相看了一眼,眼中都是無盡的痛苦。
…
什麼是真實,什麼又是虛假。
楊泉半夜醒來,在牀上坐起身來,呆呆的發愣,如何才能證明,自己身處世界的真假??
那面容憔悴,語重心長苦口婆心的教導是真的假的?那記憶當中數十年的修仙,無數次瀕死體驗,是真是假?
都是那麼的真實,但承認一個世界真實,就意味着另外一個世界的虛假,這又該如何去抉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