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書》從自然材質談到人類屬性,從政務規劃談到天象規律,然後推出至高理想——“皇極”,以此作爲國家的指導原則,亦即人羣組成國家是爲了體現絕對正義。

    接着,由三德再到“稽疑”,由“庶徵”推至“五福”、“六極”,對亍古人而言,此一信念的作用無異於宗教的穩定力量。

    但問題在於:如果“天子失德”,不但無法維持正義,反而作威作福,欺壓百姓,又會有何後果?

    而事實上,正是由於這個原因,造成禮壞樂崩,天下大亂,然後纔有“哲學的突破”,纔有儒家與道家的立論與宣揚。

    原文:

    惟十有三祀,王訪於箕子。

    王乃言曰:“嗚呼!箕子,惟天陰騭下民,相協厥居,我不知其彝倫攸敘。”

    箕子乃言日:“我聞在昔,鯀陻洪水,汩陳其五行。

    帝乃震怒,不畀洪範九疇,彝倫攸斁。

    鯀則殛死,禹乃嗣興。

    天乃錫,禹洪範九疇,彝倫攸敘。

    “初一曰五行,次二曰敬用五事,次三曰農用八,次四曰協用五紀,次五曰建用皇極,次六曰義用三德,次七日明用稽疑,次八曰念用庶徵,次九曰向用五福,威用六極。”

    周文王十三年,武王向箕子徵求意見。武王說道:“啊!箕子,上天庇護下民,幫助他們和睦地居住在一起,我不知道上天規定了哪些治國的常理。”

    箕子知回答說:

    “我聽說從前鯀堵塞治理洪水,將水火木金上五行的排列擾亂了。天帝大怒,沒有把九種治國大法給鯀。治國安邦的常理受到了破壞。”

    “鯀在流放中死去,禹起來繼承父業,上天於是就把九種大法賜給了禹,治國安邦的常理因此確立起來。“

    第一是五行,第二是慎重做好五件事,第三是努力辦好八種政務,第四是合用五種記時方法,第五是建立最高法則,第六是用三種德行治理臣民,第七是明智地用卜筮來排除疑惑,第八是細緻研究各種徵兆,第九是用五福勸勉匝民,用六極懲戒罪惡。”

    .......

    箕子訃爲治國安邦是政治家的首要職責,無論他主觀上是否真的想把國家治理得井井有條,欣欣向榮,人民安居樂業,幸福歡樂,只要他想在統治寶座上呆下去,就不得不考慮如何治理國家。

    這道理就像商人爲了賺錢,爲了使生意長期做下去,就不得不使自己的商品貨真價實一樣,否則只有丟掉自己的飯碗。

    西治國安邦要講規則,正如遊戲也要講規則一樣。

    規則來自哪裏?

    按照《洪範》的說法,是上天授與的,並且上天在授與規則時還要加以選擇。

    不能按規則辦事的人就不授與,就讓他下課,比如鯀就是這樣。

    這套說法對敬畏上天和天命的古人來說,是很有效的,但對現化我們來說,卻顯得有些荒唐。

    因爲所謂上天,不過是人自己臆想出來的某種超人的存在,實質上是人自身意志的外化。

    用這種觀點來看,天授治國大法,就是人授治國大法這。

    治國規則是人制定的,也要由人來執行和遵守。

    用上天來解釋這一切,大概是爲了增加一點神祕性和權威性吧。

    而暴君和開明君主的區別在於:暴君把個人意志看得高於一切,凌駕於規則之上,無法無天,爲所欲爲,比如商紂王(存疑)。

    開明君主尊重規則,講究按規則辦事,用今天的話說就是依法辦事,使自己的言行合於儀軌,比如周文王和周武王。

    箕子看中武王而授與洪範九疇,正是看中了他是個守規矩的人,因爲對蔑視規則的人來說,任何規則都是沒有意義的。

    對付不講規則的人的最好辦法,也是不講規則。

    ......

    《尚書·洪範》從人身爲一小宇宙的觀點出發,其學說認爲:天和人同類相通,相互感應,天能干預人事,人亦能感應上天。

    古代認爲天子違背了天意,不仁不義,天就會出現災異進行譴責和警告;如果政通人和,天就會降下祥瑞以鼓勵。

    孔子作《春秋》,就認爲災異是國君失德而引發的。

    孔子曾說:“邦大旱,毋乃失諸刑與德乎?”,又勸國君“正刑與德,以事上天”。

    《春秋》之所以重災異,是因爲孔子認爲天人之間有感應關係,人類的行爲會上感於天,天會根據人類行爲的善惡邪正下應於人,天下應人的方式即是用災異來譴告人,使人反省改過。

    “國家將興,必有禎祥;國家將亡,必有妖孽。見乎蓍龜,動乎四體。”

    有德必能感應上天。

    “積善之家必有餘慶,積不善之家必有餘殃”。

    而另一方面,孔子又強調“獲罪於天,無所禱也”。

    如《春秋公羊傳·僖公十五年》雲:“季姬歸於鄫。己卯,晦,震夷伯之廟。晦者何?冥也。震之者何?雷電擊夷伯之廟者也。夷伯者,曷爲者也?季氏之孚也。季氏之孚則微者,其稱夷伯何?大之也。曷爲大之?天戒之,故大之也。何以書?記異也。”

    《春秋公羊傳·宣公十五年》雲:“冬,蝝生。未有言蝝生者,此其言蝝生何?蝝生不書,此何以書?幸之也。幸之者何?猶曰受之云爾。受之云爾者何?上變古易常,應是而有天災,其諸則宜於此焉變矣。”

    何休《公羊解詁》注云:“上謂宣公,變易公田古常舊制而稅畝,應是變古易常而有天災,衆民用飢,言宣公與此天災餓後,能受過變悟,復古行,中冬大有年,其功美過於無災,故君子深爲喜而僥倖之。”

    而蝝即蟲衆,今謂之煌蟲。始生曰蝝,大曰蟲衆。

    依《春秋》書法常例,書蟲衆而不書蝝生,因始生之蝝尚未爲災害。

    而《春秋》變例所以書蝝生者,因宣公於天災後能反省改過復古制,故孔子爲宣公僥倖而書之。

    《傳》中明言宣公變古易常天應之而有災,即是天人感應之義。

    ......

    未完待續

    第007章預告“兇手”董仲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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