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要是問別人，那自然是回答“自小把我養大的恩師啊。”
但是此時此刻，這個情境下，不癡和尚敢肯定，他要是這麼答，江非凡下一句一定是“誰教給你恩師這麼做的？”
於是不癡和尚答道：“是佛祖。”
“那您說佛有沒有渡您？”
“有。”
“那佛於世人包括您有用嗎？”
“有......”
“您渡了誰？”
“我......”
言到此處，江非凡露出了得逞的笑容：“您看啊，是不是這麼個順序，因爲蒼生艱難，佛祖頓悟求度化蒼生。佛祖爲了度化蒼生建立了佛教，先度化了僧人，以求讓僧人度化世人......”
……
“是這個道理吧？”
“是吧……”回答的時候不癡和尚顯得驚疑不定。
江非凡立刻篤定的說道：“那就是了，您看本來佛度您，您度世人，很簡單的程序。結果在您這，您只打算誦經理佛，不想接觸世間紛亂，這程序不就亂了。”
……
不癡和尚又一次定住了，而且他不光定住了，身上還出現了明滅不定的金光。金光閃爍的頻率越來越急促，不一會，不癡和尚成了一個金光閃閃的塑像一般，甚至都感覺不到他的生機。
漸漸的，金光不在閃耀，不癡和尚也變成了一個暗金色的金身。又過了不多一會，渡蘊方丈從街道那頭漫步走來。
雖然緩步漫行，但是渡蘊方丈行進的速度卻很快，剎那間便來到了江非凡面前，雙手合十躬身一禮：“施主辛苦。”
江非凡也是一禮到底，說道：“不敢當，幸不辱命。不過......”
渡蘊方丈面上古井無波，說道：“施主有何疑惑但講無妨。”
聞聽此言，江非凡便直起身來說道：“那晚輩就直說了，晚輩雖然只是初入金丹，但是也能理解到不癡大師之前的路雖然和您我誘他走上的路不一樣，卻也是很多佛修的選擇，也可以修出一番成績，而且入世修佛，倍加容易沾染因果，對比避世清修，未必是個好選擇。”
渡蘊方丈深深地看了江非凡一眼，說道：“這個問題老衲最後再告訴施主，請問施主還有別的問題嗎？老衲可先行解答。”
“還真有，爲什麼是我？”
“施主所指？”
“指引不癡大師，方丈自己也可以，爲什麼卻讓我這個初入金丹的外人來做？”
“第一，因爲有些話，施主可說，老衲不可說；第二，老衲相信以施主之才，由您來指引我這徒弟，要比老衲合適。施主自異界他鄉而來，理念必異於修真界。由施主把這個道理說出來老衲這徒兒可能會好接受一些。”
“方丈擡愛了，經過方丈解答這個問題，我剛纔那個問題自己卻有了一些猜測。恕晚輩斗膽，請方丈聽聽看我說的貼不貼和。”江非凡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施主請講。”
江非凡嚴肅的說道：“敢問方丈，西天......是否有了理念之爭？”
這話一出口，渡蘊方丈大驚失色，但是又很快的平復了下去，複雜看着的江非凡，說道：“施主果然聰慧過人，本來以爲施主已然算大才，此刻才發現，老衲還是低估施主了。”
渡蘊方丈看着彷彿塑像般的不癡和尚，苦笑道：“老衲卻也不知，老衲也只不過是金身境。請施主幫忙也是因爲老衲察覺我這徒兒按照以前那般修行，怕是會耽誤了。便想着與施主合力助我這徒兒走上一條老衲沒走過的路。不癡深具慧根，老衲只能知道自小教他的理論走不遠，至於怎樣走的更遠，老衲也不知。”
“方丈襟懷坦白，在下佩服。但是不癡大師若是知道了今日方丈與在下自行其是變他修行之法，他會不會心生芥蒂？”
“生，便生了。昨日因，今日果。之前老衲對心中理念深信不疑，便也如此教導弟子。但是這些年越發覺得，原來諸般想法，卻是有些狹隘了。在不戒遭難之後，老衲便決心不能再耽擱不癡了。”
“方丈怎知您之前的理念不適合不癡大師？”
“不癡修爲遲滯已然時間不短，施主可知他是在什麼時候突破瓶頸，開始進步的？”
“從我這走後？”
“是的，不癡那天回到寺中，便與我等說道施主的不凡，還心心念念施主點播他的那句話。”
“額......”江非凡遲疑了半天，還是說道：“此事已過去太久，在下也記不清跟不癡大師說的什麼了。”
“施主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這......這句話有什麼不對？”
渡蘊方丈意味深長的說道：“施主不會真的覺得我這弟子只靠你我三言兩語便改變了心中信念？”
江非凡恍然大悟道：“我懂了，不癡大師早就對這出世修行之法有疑義，只不過他自己都沒發現這個疑義對他的影響有多深。而我那會那句【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卻是合了他心中想要的修行之法，故而心中疑惑解開了些許。再加上不癡大師這些年苦修不墜，積累已經十分穩固，心境放鬆後，進展自然一日千里。”
渡蘊方丈又是深深看了江非凡一眼，古井無波的眼睛中也透着震驚和讚歎，何氏一禮說道：“施主慧心，老衲實在是相見恨晚”
江非凡卻說道：“方丈着相了，剛剛方丈已經把話說明到如此地步，我若是還想不到，這也未免太有愧於活了兩世的見識了。但是在下心境其實還是不如方丈，只不過方丈心中壓抑許久，好不容易能有人分享，一時激動，才覺得我說的很有道理。但是方丈修行這麼久，道理其實您是懂得的，只不過我用前世的思考方式解讀出來，您聽着新鮮罷了。”
“施主切莫妄自菲薄。老衲今日驚歎，甚至有了一絲妄念，當年施主穿越的時候，老衲若是把你收入門下，該是多大的造化。”
江非凡失笑：“還是算了，我就是個俗人，是絕對入不了佛門的。但是在下卻自不量力，想提醒方丈一點。”
渡蘊方丈也謙恭起來了：“請施主見教？”
於是江非凡嚴肅的說道：“請方丈在佛門理念改弦易轍妥當之前，不要在做任何決定了，您現在心境比不癡大師還不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