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湖底子的綢衫,鐫繡着銀絲邊的祥雲朵朵。懷裏揣着銀子,一把摺扇在手輕。
剛入夜的泉州城是熱鬧的,除了那些住在城外的農人已早早離去。
那些開着店鋪的生意人,在此時卻是成了最活躍的那一撥人。
酒樓飯館裏面高朋滿座,對於有份正經營生的人來說,邀上三五好友,下個館子點上壺酒,小酌幾杯並無太多的負擔。
錢益此行的目的只有一處,那就是西城大明河畔的煙花柳巷之地。
雖說芙蓉閣前幾日剛死了人,但此時依舊熱鬧,門口有着迎賓的老鴇,樓上臨窗倚欄的是哪精心打扮的姑娘。
“誒呦喂這位公子長得好生面善,快請裏面坐。”
錢益剛行至門口,就被老鴇一把扯住衣袖往裏帶。
“這位媽媽可否斯文一些,我這衣袍可不便宜。”錢益隨着老鴇往裏走,卻是不喜她如此作態。
“呦,公子見笑,我這不是怕錯過貴客嗎”老鴇忙放了手,引着錢益往裏走。
才一進門,錢益就被幾個姑娘圍住,拉胳膊的拉胳膊,拽衣袖的拽衣袖,就差拿刀子把錢益給分了去。
“老鴇”錢益一聲喊,卻是把這些姐姐們嚇得一哆嗦。
“呦,公子爺,你這嗓門還真大。”老鴇連忙過來。
“那個我找小、小芸姑娘。”錢益紅着臉道。
“咳,感情公子是熟客呀”
老鴇一臉我懂得樣子,趕走四周的姑娘,招呼錢益隨她上樓。
行至一間廂房,老鴇讓錢益稍等。便自離去。
屋裏有丫鬟服侍着,上了茶水點心。
歉意也不多言,冷冰冰坐在那裏搖着摺扇。
約莫等了刻把時間,才聽房門“吱呀”一聲響,隨即一抹倩影便進了屋內。
錢益擡頭是便見小芸款款而來,待到近前與錢益相視一眼,不由掩嘴輕笑。
“我當是誰家公子想着奴家呢,原是你這毛孩子。”小芸笑着坐在錢益對面。
這一落座,意思就很明顯了,小芸今天只想和錢益清談。
春閣、花樓自有規矩。除去大場子多人的茶圍,如這種單獨的廂房,一張圓桌六個團凳子。
客人坐主座,姑娘進門打眼,坐在門口便是清談。遠遠隔着說說話便是。
右手進一座便是花酒。那時候兩人間只隔了張團凳,勸酒添菜的便有肢體接觸。
右手再進一座纔是打鋪。那意思就明顯了,只要你願意,姑娘不介意留你住宿。
錢益沒管這些,今天來便是瞎聊聊,想多知道些失蹤女屍的情況。
“小芸姐姐,麻煩張羅一桌酒菜,我可是餓了呢。”錢益掏出十兩銀子往桌上一放。
小芸的眼睛立馬就亮了,十兩大元寶誒。
不過小芸卻故意板着臉道:“公子莫非看不起我哪有先付銀錢後喫飯的”
錢益心中冷笑一聲:“瞧瞧,一見銀子連稱呼都變了。剛纔還毛孩子,現在就成公子了。”
“姐姐誤會了,這是給姐姐添些胭脂水粉用的。”這種地方想要套些話出來
,必須捨得花錢。
“是小芸誤會公子了,多謝公子賞賜。”小芸歡歡喜喜收了銀子,對着伺候的丫鬟使個眼色。
丫鬟自是出門去張羅酒菜,而小芸也藉着給錢益添茶坐到了錢益左手便。
我去這一下就從清談變成打鋪了。這銀子的威力可真大。
酒菜上桌,丫鬟退下,屋裏只剩了兩人。
錢益也不客氣,自是喫喫喝喝,期間便是說些趣事,順便套套話。
這酒是好東西,一壺酒喝完,小芸便兩腮泛紅,眼中含春。
“小芸姐,你名字好奇怪呀,怎麼沒有姓”
“公子,你這一口一個姐,可把我叫老了。”
“那好,小芸妹子,你說說爲啥你沒姓呢”
“哪裏會沒有姓,我們這都是藝名。”
再喝一壺,那小芸便巴拉巴拉往外倒話。別說那失蹤女屍的事情了,就是她自己的事情也給錢益倒了個乾乾淨淨。
“像我們這樣的人最是可憐了,雖說長得一副好皮囊,但是哪有人兒真心對我們
還不是饞完了我們的身子,拍屁股走人的”
“小芸妹妹也是苦命人啊,最是相思無處寄,空有真心付流水。”
“錢公子真是好文采,這兩句詩就當是送給妹妹一個人的好不好”
“小云妹妹喜歡便送你好了,你也不必如此哀傷,相比那些逝去的人,活着總是好的。”
“可不是嘛,就拿翠兒來說吧,她每日間都去娘娘廟上香,可到頭來卻是死的如此不堪,哎~”
娘娘廟錢益一下抓到了重點。一個風塵女子天天去廟裏燒香並不稀奇。
得到了消息,錢益便趁着小芸去小解的檔口,在桌上擺了錠一兩的金元寶,匆匆出門。
只是纔出芙蓉閣,邊聽樓上一陣嬌呼:“錢公子慢走,記得常來玩呀小芸妹妹等你哦。”
錢益腳下一個踉蹌,差點沒摔個跟頭。風塵女子着實惹不起。
匆匆離開芙蓉閣,錢益便沿着大明河而行。
據小芸所說,那失蹤的女屍叫翠兒,平日裏沒事便會去大明河上游的娘娘廟上香。
娘娘廟離開這裏不過半里地,在泉州城內也算是小有名氣,香火自是旺盛。
信步而走,很快錢益便來到了三孔橋,過了這座橋,對岸便是娘娘廟。
但見此時依舊有人進出廟門。而且進去者多爲女子。
“閉眼入黃泉,再看現真靈。天眼,開”站在橋頭,手扶欄杆,錢益開了天眼。
卻見娘娘廟的上空一片蒸騰,裏面既有着香火氣更是有着絲絲妖氣。
“好傢伙,這還是個大妖咧。”錢益暗自腹誹。
就着氣勢來看,自己還真不見得又把我收了這妖孽。
只是如果放任這妖孽橫行,怕不是又要有人遭殃。
不如先進去看看再說,錢益收了天眼,緩步走向娘娘廟。
越是接近娘娘廟,錢益越是感到氣氛的怪異。那些人進去娘娘廟後沒多久就會出來,在裏面待的時間並不長。
但是每個人出來後,都
像是完成了一件大事般顯得格外輕鬆。
錢益剛想進廟,便被人拉住衣袖。
一個老婆子對着錢益喊道:“你這小娃怎這麼不懂規矩後面排隊去。”
錢益一看這老婆子的臉不由嚇了一跳。
這滿是褶皺的臉倒還好說,就是這深陷的眼窩和佈滿血絲的雙眼,透着說不出的詭異。
錢益沒作聲,徑自走到隊伍最後,慢慢跟着往前移步。
隊伍行進的速度不慢,很快便輪到了錢益。一腳踏入廟門。
瞬間,一股陰寒的氣息鋪面而來。讓錢益也經不住打了個寒顫。
這種陰冷並不是氣溫過低造成的,而是陰氣。錢益心中一突,壓制住想要運功抵抗的念頭。
現在運功,很有可能會暴露。畢竟,從先前觀察上來判斷,這裏的妖可不一般。
忍受着陰寒刺骨的陰氣,錢益邁動步子,學着前面那些人的樣子,掏出幾個銅板丟進功德箱內。
隨後,便被人在手裏塞了三根香。
走到香爐前,錢益燃香投入殿前的大香爐內。
說來也是奇怪,手上的香一投進向爐內,身上的陰寒之氣頓時消退。隱隱間還有些暖意從骨子裏生出。
錢益暗道一聲:“好手段。”
看來,還是要進大殿去看看纔行。
只是錢益剛想進殿去看看,卻被人伸手攔住。
“施主請留步,今日天色已晚,多有不便,還請施主明日再來。”
錢益打眼一看,只見一名帶發的女尼攔在自己身前。
錢益也不多言,轉身便出了娘娘廟。
今日之行收穫頗大,錢益回到住處,卻是脫了衣物,盤坐於老松之下修煉起來。
身上被陰氣侵襲,隨後又莫名消失。這一切的起因便是娘娘廟內的陣法。
陰陽轉換間讓人得以體會重生般的感覺,這種特性被人利用,便由此來凸顯娘娘廟的神奇與靈驗。
健康長壽,那是每個人的追求,但是由此藉口來耍手段騙人就不好了。
更何況,耍這種手段的還是個妖。
錢益今天修煉,並不是心血來潮。而是娘娘廟的陣法,對於自己的身體其實是有害的。
陰氣入體,傷筋蝕骨,損及內臟。長時間盤踞在體內便會形成陰毒。
雖說敬完香之後,便有陣法激發體內的陽氣驅逐陰氣。但是,這根本就祛除不乾淨。
否則,哪裏還會有這麼多的人一次次去敬香
藉助青龍汲水陣,錢益運功三個周天便將體內殘留的陰氣全部驅除。
那些絲絲逸散而出的陰氣,全部被老松吸收,成爲養份。
只是,如何收服娘娘廟裏的妖,以及如何將這件案子瞭解,卻是讓錢益頭痛。
錢益不想鬧出太大的動靜,更不想讓人知道自己是天師一道的門人。
而且還要讓官府相信這件案子是妖物所爲,那就更難了。
錢益起身拍了拍衣袍上沾到的草屑,卻無意間碰到了掛在腰間的香囊。
這是哪隻能儲物的魚簍所幻化的東西。看了看香囊,錢益心中突然靈光一現,這不是有個現成的寶貝能用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