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山水別院情理史 >第十節 生活開始疲憊不堪
    嚴格來說,兔子張從未享受過我們經常說起的那種“二人世界”。結婚之前,兔子張住在葫蘆村的家裏,小雪因爲花粉過敏不能到這裏來。小雪在大學裏有宿舍,但是她大多數時間還是住在父母家裏,兔子張即使前去拜訪也必須恪守禮儀。他們的約會幾乎都是在大學裏,時不時到大學周邊去逛逛街、看看電影、喫喫飯是城市男女約會時千篇一律的節奏。

    雖說不小心種上了小寶寶,但其實他們真正親近的次數十個手指頭都能數得過來。這其中,自然有雙方都感到害羞的成分在裏面,但是又好像他們都對此不怎麼感興趣似的。兔子張的身體倒是總有那麼一股子勁兒的躁動,但他對着如此冰清玉潔的可人兒又不能不矜持點兒主要是害怕把對方嚇跑了。這樣一來,關係就總是淡淡的、縹緲的、若有似無的。如此說來,能順利走進婚姻殿堂也是不容易的。

    婚禮結束之後,兔子張和小雪一起入住了豇豆鎮的新家。那個時候,小雪的肚子裏已經有個蓬勃生長着的小生命了。所以,他們共同生活的起點不是“2”,而是“3”這是不一樣的。

    寶寶在媽媽的肚子裏,那麼比起爸爸,寶寶自然更屬於媽媽。而對於爸爸來說,他一下子接納的,不僅僅是一個伴侶,還包括一個需要他投入十二萬分的精力去保護的小寶貝疙瘩這相當於不打小怪升級就直接挑戰oss。對於新爸爸來說,“二人世界”這個階段是必不可少的,是他步入“爸爸”這個崗位之前的預備學校。

    兔子張沒上預備學校就直接“就業”了。所以他的手忙腳亂、不知所措也就不奇怪了。

    在結婚之前,兔子張的生活是這樣的。

    他只有爲數不多的幾樣屬於他自己,也僅僅爲他所用的物品。他的衣服鞋襪很少,剛好夠穿。他住在祖傳的房子裏,一應物品都是用慣了的,齊全的。家裏有不少祖輩傳下來的藏書,足夠他消磨時間,他自己極少買新書,有問題就去網上查。他自己做飯,用自己菜地裏的食材。除非外出應酬,迫不得已,否則他總是喫得很清淡。他有一輛代步車,是一輛性價比很高的口碑款,他定期開去保養,經常自己做清潔。

    在和小雪戀愛之前,兔子張的閒暇時間都花費在了小院裏,這裏是他的祕密基地,是他的養心殿。但是後來,戀愛的奔波和甜蜜佔據了他大量的時間,他只能勉強維持小院的良好狀態,卻沒有時間徜徉其中慢慢欣賞。

    而現在,結婚把兔子張的生活完全打亂了。

    首先是,他搬進了完全陌生的環境裏面。新家的裝修是小雪一手負責的。設計師是她媽媽找來的,溝通自然也全是她們母女倆的事情。兔子張所做的無非是掏錢,當他和毛大富偶然提到這事兒的時候,毛大富還羨慕他呢,說有個一手包辦的媳婦也太幸福了,不像他們家的那位糊里糊塗的太太,笨手笨腳做啥都不行。小雪是大學生,還是美女,而且還什麼都會,這多好啊毛大富的解讀給兔子張的臉上貼了金,讓他心裏也洋洋得意起來。

    但是,等到住進來,才發現一切都和自己想象的不一樣。

    搬進新家,兔子張的行李不過是幾身衣服鞋帽,外加幾樣個人清潔用品。跟小雪的行李比起來,幾乎可以忽略不計。小雪的東西,不但體積大,而且數量多,種類多,看得他眼花繚亂。這還不算什麼,新家是空房子,設計的時候就考慮了收納問題,塞這些綽綽有餘。

    但是很快,在這個閃閃發光的新家裏,兔子張的不安感就顯現出來了。他所到之處,盡是小雪的這這那那,小東小西。他在這裏發現一個髮圈,那裏又看到一瓶護手霜。那些亮晶晶的小東西他並不討厭,可是他並不願意隨時隨地都能見到它們,尤其是在他想要找自己的某樣東西而不成功,只能認爲它被小雪的物品埋了的時候。

    總的來說,兔子張也不擅長收拾。他以前之所以過的井然有序,無非是生活在從小長大的房子裏,對於每一樣東西在哪裏、用完放回哪裏都有一個清晰的地圖。而現在,環境變了,兔子張的地圖失效了。

    他對新家的廚房也不滿意。小雪不會做飯,也沒有學做飯的打算。兔子張沒法做飯的時候,她就去姨媽家蹭飯,或者出去喫。這裏是鎮上,比起葫蘆村要便利得多。由於小雪是常客,小區門口的飯店甚至願意接受她的電話點單,再派員工送上來。不過,兔子張不喜歡喫飯店的東西,在外應酬已經叫他不厭其煩了,回到家他只想喫點清淡的,熱騰騰的東西。

    但是,簇新閃亮的廚房讓兔子張挺失望的。

    新竈具炊具的用法他得慢慢摸索,慢慢適應。抽油煙機的轟鳴他忍無可忍也只能一忍再忍。他的身體說不出來什麼地方就是牴觸這雪白明亮的廚房,這地方不像廚房,不像個做飯的地方。

    說起來可笑,整個家裏唯一一個兔子張希望它亂點的地方,竟然是唯一一個最整潔的地方因爲小雪幾乎從不踏入廚房。

    小雪的不做飯是理直氣壯的,她從新婚開始就在養胎。她的身體底子不好,孕早期就出現了低血糖低血壓等症狀,醫生的原話是“要給予嚴肅認真的對待,決不能掉以輕心”。

    小雪是第一次做媽媽,兔子張也是第一次做爸爸,醫生的話他們都不敢當耳旁風。

    一開始兔子張還親力親爲,事事以小雪和寶寶爲重。雖然人已經住到了豇豆鎮,但他的公司的主要產業還是在葫蘆村,爲此他不得不常常駕車兩頭跑。那邊,公司的樣樣事情都需要他拍板他已經成了“張總”,可是仍然不習慣把決策權分給大家,仍舊事無鉅細喜歡親力親爲這大約是白手起家的企業家共同的特點。這邊,小雪幾乎成天待在家裏,飯不會自己做,衣服也只能囫圇扔進洗衣機裏一直當慣了保護者的兔子張自然是一點兒也不放心。能推的應酬一概推掉,事情一辦完馬上開車往回跑,買菜做飯。每天一進家門,小雪就會過來抱着他的脖子親他,這倒是讓他感到溫暖的,但除此之外,盡是疲憊。

    可兔子張終究不是鐵打的身軀,時間久了也就喫不消了。他已經不再是創業初期那扛扛總能過去的年輕人了。兔子張比小雪大了十多歲,四十歲就在眼前了。每每於清晨醒來,總覺得身體彷彿在沉睡之中被壓路機碾壓了一個晚上新婚生活竟是如此疲累不堪。所以,在小雪步入孕中期,種種妊娠反應接踵而至的時候,兔子張一咬牙去家政公司請來了個保姆,是個看上去憨厚朴實的農村婦女吳大姐。

    小雪和吳大姐的相處究竟怎樣,兔子張並不十分關心。從他的角度來看,小雪有人照顧,也有人陪伴,家裏打掃得很乾淨,飯菜雖然很家常,不過味道還算可口。吳大姐自然是客氣的,語氣是溫和的,不高興了最多嘟囔幾句這都不是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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