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山水別院情理史 >第八天 集體流汗活動
    張茂從來沒有想過會有這樣一天,他和一羣老少爺們兒一起掄着鋤頭鐵鍬在髒兮兮、泥呼呼的環境裏挖土仔細想想,上一次碰鐵鍬還是好幾年前學校開展植樹節活動的時候啊。就算是那個時候,大家也不過是談笑風生地做做樣子,擺拍幾張照片,哪裏會弄得這麼狼藉不堪呢

    之所以會產生這樣匪夷所思的局面,完全是惡劣的天氣造成的。前一天那下了一整天的暴雨使唯一一條進出村子的道路被滑坡的山體掩埋了。據說被掩蓋的道路有近百米,外面的車進不來,裏面的車出不去,村子裏面眼下又沒有工程車輛。所以,在等待救援的時候不能坐以待斃,只好先靠人力疏通這都是早上來喊張茂的毛伯伯告訴他的。

    “村子裏盡是些老頭兒和小孩兒,像你這樣的年輕人沒得幾個,你得出大力哦”往事發路段走去的時候,毛伯伯這樣說。

    “也太不拿自己當外人了。”張茂心裏這樣想着,嘴上苦笑着應承下來了。不過,對於能出上多少力,他自己心裏也沒什麼譜。他是慣於伏案工作的,且不像許多別的中年男人那樣有健身的習慣。雖然他的體格天生是有些塊頭的,但是常年閒置的肌肉有多少力量可以緊急調出來使用呢早上,在毛伯伯說明了情況之後,他是想拒絕的,可是,光是看看自己的塊頭和老人的對比,也覺得拒絕是不應當的。所以只好狠着心一咬牙,跟過來了。

    接下來都是辛勞。

    一開始,空氣中還漂着細細密密的小雨,大家的衣裳幾乎不能確定是被這小雨潤溼的,還是被汗水浸溼的。後來,小雨止住了,漸漸的,天空中的雲朵也散開了。太陽從湛藍的天空中露出臉來,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樣子。

    因爲山裏的滑坡,許多樹木被衝到了路中間以及另一側的水田裏。看那些野生的、奇形怪狀的、大小不一的樹,很難想象它們還會被栽進土裏好好呵護着恢復生命力來的路上,張茂聽毛伯伯說了,那一段路因爲已經不是第一次滑坡了,所以正在籌備着建一段水泥的防護堤。可是,眼下,就算是它們,身上濺了許多泥點,又被雨水粗暴地洗刷過的它們,也好像因爲雨後陽光而神采奕奕了似的,掛着水滴的葉片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張茂還想到處看看,這種災難現場不是那麼容易見到的。但是很快,村民們在老年人的安排下有序地工作起來了,張茂自然,也投入了其中。

    大家從家裏拿出來了各式各樣的工具,除了挖土用的鋤頭鐵鍬,還有各種大小的筐和桶,用來挑土的。張茂是年輕人,照說應該挑土的,可是他試了一下,根本沒法把兩端各有一筐溼土的扁擔挑起來。於是,他被安排着和幾個健壯的婦女一起擡土,這工作他勉強能做,但是沒擡兩趟,他就發現自己的肩膀疼得不行了。沒辦法,他只好齜牙咧嘴地用兩隻手託着扁擔。最後還是那幾個婦女“解放”了他,打着趣說着笑地把他弄去挖土了。

    就是這樣,幹了個把小時,纔剛到中午,他就已經顯出精疲力竭、眼冒金星的樣子來了。當大家還都有說有笑的時候,張茂連說話的力氣也沒有了。兩筐土的間歇,他顧不得那麼多了直接一屁股坐到了泥呼呼的石頭上。

    “這是誰家的年輕人啊”他彷彿聽到有誰在問,但他聽不清楚回答,他的腦袋暈乎乎的,大約是在不停低頭擡頭的重複中缺氧了。

    最後解救他的還是那幾個婦女,她們不管不顧地把張茂從地上拽起來,交給毛伯伯,讓他領回家去。

    “啊呀啊呀你們年輕人,體力怎麼這麼差哦”毛伯伯一邊走一邊慢慢悠悠地說着,“要加強鍛鍊撒”

    張茂,因爲身體的不適,很沒精打采地答應了一聲。他每走一步路,就擔心自己身上的零件掉一個下來。

    “你先回家洗個澡睡一會兒,醒了之後到我們家來喫飯。你不用擔心時間,我讓老太婆給你留一份飯。”毛伯伯這樣自顧自地做出了安排,大腦缺氧的張茂聽得不怎麼真切,不過還是答應了一聲。

    終於到了小院的門口,張茂打開院門慢慢邁進去。

    “你休息吧,我回去咯”背後傳來毛伯伯的聲音,等到張茂回頭去看,他已經不見了。

    作爲一個成年人,雖然腦袋不怎麼清醒,雖然渾身痠痛,但張茂還是好好照顧了自己,按照毛伯伯的囑咐,洗了澡換了乾淨衣服,腦袋一挨着枕頭就沉沉地睡過去了。

    這可能是他近些年來睡得最香的一覺。

    直到傍晚,他纔在敲門聲中醒過來。

    “在不在家還在睡嘛”他聽得出來毛伯伯的聲音,和那裏面的焦急。

    “我在。”他趕忙應了一聲,然後睡眼惺忪地起牀去開門。

    “嚇死我咯,老太婆說你一下午都沒來,我還以爲你出什麼事了咧你當真睡了一下午,到現在才醒你說說這個體質,還不如我”老者臉上的焦急漸漸退去,換成了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

    “嘿嘿,是有點累。”張茂不曉得該說什麼,他還不十分清醒,狀態不怎麼在線。

    還好老者並不指望聽到什麼中聽的話,又馬上做出了安排:“洗把臉,來我們家喫飯,剛好喫晚飯”沒等張茂回答,他就說:“我先回去啦你一哈子就來啊”說完轉身就走了。

    直到這時,張茂才注意到老者還穿着被泥水沾染得看不出原來樣子的衣服,他想,他一定是剛從外面回來就趕緊來看他了,說不定,連水都還沒來得及喝一口呢張茂的心裏,上午勞動時對毛伯伯產生的那麼一點點不滿的情緒他得承認,從他第一次試圖把裝滿溼土的擔子放上肩頭時,就已經懊悔起來了。他完全不能算是村子裏的居民,卻被拉來參加這種勞動,完全是因爲毛伯伯的“多事”嘛,現在已經煙消雲散了。他是在疲勞消散的過程中逐漸意識到的,毛伯伯對自己的兒子恐怕也跟對他沒什麼兩樣他的痛苦不是來源於勞動,而是來源於他自己的缺乏鍛鍊,這倒也爲他35歲的身體敲響了警鐘。

    他聽從囑咐洗漱了一番,朝毛伯伯家走去的時候心裏暖融融的。

    家裏只有毛伯伯與毛大媽兩位,原來他們的女兒一家三口已經返回鎮上去了。“說是要上什麼滑輪班,那是什麼玩意兒啊”毛伯伯這樣一臉疑惑地問張茂。沒等他的話音落下,毛大媽的聲音就傳來了:“不是滑輪班,是輪滑班你這老頭子,記性越來越不行了。”她的臉上得意洋洋的表情令張茂也笑了,他只好盡己所能地給他們解釋與描述了一番,還掏出手機找出了圖片給他們看。但是,做這些事情的時候,他又隱約想到,他用的就是毛伯伯家裏的網絡,對方有什麼理由不曾自己藉助網絡調研一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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