鞦韆綁在老花園裏一棵老樹上,這棵樹已經有些年頭,不開花,但枝繁葉茂,夏天能擋住一大片陽光。盛初語當時叫人把鞦韆綁在這裏說好乘涼,後來嫌樹底下蚊子多,就不常坐了。

    這片小花園盛樾還挺喜歡的,得空會親自在裏邊種點花花草草,不過他不擅長打理,種過的花有時會被蟲啃光葉子,爲此還請教過一些愛好種植的老前輩,對症下藥,才得以保全剩下的植物。

    最近粉球蘭開得最好,開了十幾珠,盛樾光是每天開窗看看心情都會好些。

    宋秋澄也感興趣,湊過去聞了半天,隨後跑回來說花裏面有隻大蜜蜂,他怕被蟄,惶惶躲到盛樾身後,誰料蜜蜂飛過來圍着他轉,東躲西藏一陣,最後盛樾替他趕走了。

    走到鞦韆前,宋秋澄忽然看見花園角落裏種了棵柿子樹,他走過去圍着樹轉了一圈,問盛樾:“這棵柿子樹是你種的嗎”

    盛樾不記得了,或許是吧,有一陣他往花園裏栽了一些不同種類的樹苗,死了大半,活下來少數,他只是眼見着那些活下來的樹苗往上竄,卻不記得他種下的都有些什麼了。

    盛樾點頭,問他:“你認得這是柿子樹”

    “當然啦,”宋秋澄聞聞柿子樹的葉子,很有些得意:“我認得,因爲我家也有一棵,去年還結了好多柿子,你的樹呢,也結過柿子嗎”

    盛樾看看那株葉子都少的可憐的柿子樹,細條條一根,都不知道能不能捱過即將要到來的夏夜裏的暴雨。

    “沒結過。”

    宋秋澄多觀察了它一陣,下了診斷:“嗯可能是它還小,你不用着急,等它再長大點就也能結柿子了。”

    盛樾說:“是啊,不着急,等它慢慢長。”

    宋秋澄說:“該給它多多澆水,像人一樣,它喫飽喝足,就能長大。”

    “澆太多水會死的,”盛樾提醒他,“如你所說,像人一樣,人喫太飽也不行。”

    他說話很有道理,又不像哥哥,總是笑他異想天開,宋秋澄對盛樾很有好感,便贊同地點頭,又問:“你今天給它澆水了嗎”

    不是剛從一個牀上下來麼盛樾心裏這麼想着,嘴上卻說:“還沒有。”

    宋秋澄起了幹勁:“那我來,你看,底下泥巴都幹了,起碼要喝一桶纔行。”

    說着,他要四處去找桶,盛樾說不用,走到一旁靠牆邊撈出一把軟管,叫宋秋澄拿着一頭,自己去開了底下的水龍頭。

    “澆吧,”他叫宋秋澄直接澆水。

    這纔好玩呢,宋秋澄想,比盪鞦韆有意思多了。

    “可以給你的花澆一點嗎”

    “水量太大了,可能會把花澆死。”

    宋秋澄臉上閃過一絲不滿,低聲說了句:“好嬌氣呀。”

    可接着他又轉變了態度,自顧自說:“花就是這樣,因爲太漂亮了。”

    盛樾搞不清他在想什麼,只是這一刻認爲宋秋澄好哄,這個人不會和他所遇的大部分人一樣心思重,玩水管就能開心,他站在不遠旁看見宋秋澄抿着脣笑,偶爾視線相撞,然後不知不覺跟着他一起笑。

    “好啦,可以了。”

    宋秋澄知道要給花草澆多少水,他是熟練工,以往在家時就幫過園丁給自己的柿子樹澆水。因爲身體和各方面原因,宋秋澄從小學二年級之後就沒再去過學校,該學的課程都是由家教上門教授,一天的內容學完了,他就跑去跟僕人一塊玩,誰也不管他。他雖然很多事都做不好,但也會耳濡目染,記到心裏。

    最後洗乾淨手,盛樾就把水關了。

    “要盪鞦韆嗎我幫你推。”

    宋秋澄越過盛樾坐到鞦韆上,說:“不蕩了,坐坐吧,來。”

    他還給盛樾留位置,用手擦擦乾淨那塊地方,誠邀盛樾坐到他旁邊,盛樾當然要給面子,不會不坐。

    “盛樾,你人真好,”宋秋澄盯着地面,突然沒頭沒腦蹦出這麼句話,不等盛樾問爲什麼,他又說:“你是個好人。”

    說這話的要是宋秋年,盛樾就有足夠理由相信他下一句可能要談“但是我們不合適”這樣的話題了。

    宋秋澄恐怕忘了昨夜經受的一切,不管怎麼說,那段記憶都不能算作美好,甚至可以說尷尬,宋秋澄爲什麼這麼輕易能說出你人真好這樣的話,難道作爲代替和別人結婚,他很願意嗎

    “我想抱你,可以嗎”

    看得出來,宋秋澄是很誠懇在詢問。

    更親密的事都已經做過,盛樾無須吝嗇一個小小的擁抱,他說可以,然後張開雙臂,準備摟住宋秋澄。

    宋秋澄卻猛地扎進他懷裏,主動圈住了他的腰,臉頰貼着他的胸口,呈現出一種依賴的姿勢,說:“盛樾,你好像我爸爸啊。”

    盛樾不知該如何做答,他把手輕輕放在宋秋澄的後腰上,動作有些不太能察覺出的僵硬。

    “哪裏像”

    年紀他今年可纔剛過三十

    “味道。”

    宋秋澄嗅了嗅,篤定說:“味道很像,你也用香水嗎我爸爸的香水都是媽媽買的,你的呢”

    盛樾沒有經常噴香水,但偶爾會往衣櫃中噴一點留香,味道不重,他用的是一款帶有柑橘味的大地香,已經用很久了。

    “我的是我自己噴的。”

    宋秋澄嗯了聲,比一陣風還輕,側着身體抱盛樾的姿勢讓他不舒服,沒抱一會他就鬆開了手,對盛樾說謝謝。

    他習慣在擁抱後說謝謝嗎

    “不客氣。”

    “你的香水可以借給我噴一點嗎”

    宋秋澄的手捏着鞦韆繩,眼底是落寞,盛樾猜他想家了。

    “當然,如果你喜歡的話。”

    “我喜歡”

    他說得不真誠,不是真的喜歡,更不是真的覺得盛樾像爸爸,他就是不知道該怎麼辦而已。

    “唉,原本”

    宋秋澄聲音低低地在說什麼,盛樾只聽見“原本”兩個字,等宋秋澄快說完了,他纔不好意思地問:“原本什麼,抱歉,我沒聽清,可以再說一遍嗎”

    “我說,原本不是我想結婚的。”

    “你這麼好,我不想騙你,我想你和哥哥結婚,然後也當我的哥哥,常來家裏玩,我分柿子給你喫”

    盛樾不知道自己在宋秋澄眼中怎麼一下就成了“這麼好”的對象,他們在婚禮當晚不明就裏上了牀,宋秋澄有沒有受傷都是另一回事,他怎麼會覺得是盛樾好呢。

    宋秋澄的眼眶很快溼潤,真情流露,他很難穩住情緒:“可是哥哥丟了,找不到他,但你別生氣,爸爸一定會找到他回來跟你結婚的。”

    盛樾少見人哭,特別對方年紀也不大,就是算作弟弟妹妹的,一哭,總是容易叫人心軟。

    “你哥哥丟了”

    “對,他不見了,在桌上留了一封信,說他找不到什麼,爸爸不讓我看,他找不到什麼啊肯定是找不到路了。”

    “別哭,這不是你的錯,我知道。”

    盛樾身上沒帶手帕,更沒有衛生紙,他用指腹擦去宋秋澄臉上的那些淚,沒想到宋秋澄會主動坦白宋秋年的事。他本不想跟宋秋澄談,爲難他沒意思,如果他想家的話他們後天可以回去一趟,他順便準備了一些話想要留到宋家說。但到這裏盛樾才明白宋秋年不是丟了,而是離家出走。

    “是我的錯,我騙你了,昨天我沒告訴你,今天還撒謊,真對不起。”

    “宋秋澄一邊爲騙了盛樾而傷心,一邊還以沒聽父母的話而難過,雙重壓力下,他實在憋不住哭了起來。

    “沒關係,宋秋澄,我們都有錯”

    “盛樾寬慰他,也像在寬慰自己,“所以,我原諒你,你也能原諒我嗎”

    宋秋澄不是盛樾的第一選擇,對宋秋澄來說應該也是這樣,可是人們總要爲自己做過的事情負責,都要有承擔錯誤的勇氣。

    宋秋澄不應該幫宋秋年騙他,這也是他的選擇。

    既然這樣,不如將錯就錯,他決定和宋秋澄結婚。

    作者有話說:

    今天要早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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