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景半個小時後得知這一消息，非常意外，他沒想着要孫淖桄的命，只想他能接受法律的嚴懲，但他變成比死人多一口氣的植物人，雖然太快人心，但完全偏離了張景當初的本意。
對於孫淖桄的遭遇，張景心裏有那麼一點內疚，但很快煙消雲散，因爲從系統查出來的一些信息來看，孫淖桄這幾年做了不少缺德事，絕對是死有餘辜。
張景一切如常地在兒科跟着楊雯出門診，被一個電話叫到了醫務處處長的辦公室。
醫務處負責日常醫療管理工作，對醫技科室工作、醫護人員有極強的監管職能，號稱醫院裏的東廠。
而處長楊紅波更是醫護人員口中的殘忍無情的廠公，他曾經把喫回扣的某個科室一窩端掉。
張景見到楊紅波時，他陰沉着臉坐在單人沙發上，旁邊的三人沙發上剛坐着兩個神情嚴肅的警察，其中一個還是張景認識的餘鐵男。
“楊處餘警官”，張景進來後，覺得辦公室內的氣氛如颱風來臨時一樣沉悶壓抑。
“坐”，楊處一擺手，嚴肅地說：“這兩位警官有些事要問你，你要老實回答”
“好的”，張景心想，麻煩來了
“張景，我跟你瞭解一些情況”，餘鐵男的腦袋微微一擺，她的同事，便在茶几上擺了幾張照片出來。
張景一看，眼神微凜，正是他與孫淖桄交談時的照片，還有一些陳祖康和陳大江在星醫一院的照片。
“這是”，張景心裏暗罵，不是讓系統抹去監控錄像嗎，怎麼還會有留下這些照片呢
“你認識這個人嗎”，餘鐵男手指在孫淖桄的頭像上點了兩下，眼睛緊盯着張景。
“不認識，但他跟我說了很奇怪的話”
“說什麼”
“他說，爲什麼跟着他我說，我要去門診樓，沒跟着你啊”
“他走樓梯下來，你也走樓梯下來，這麼巧”
“當時電梯很多人，我不想等，就走樓梯”
張景的神情變化很自然，餘鐵男並沒有看出什麼破綻。
她繼續問道：“這個人涉嫌合謀故意殺人，他在6號病房出現過，你也在6號病房出現過，這也是巧合”
“你是說這個人就是那個與後媽串通謀害繼女的醫鬧”，張景臉上滿是驚訝的神情，“你的意思是想說我是他的內應，內外勾結來謀財害命”
“不排除這種可能性”，餘鐵男直白地道：“但我更傾向於你是爲民除害，因爲你提醒過同事6號病房的患者有問題”
“呵呵”，張景失笑道：“餘警官，你別開玩笑了，這事我可做不來”
“是嗎”，餘鐵男直視着張景，“那陳祖康和陳大江爲什麼會在兒科病房”
“有個患者的家屬說有人可能來兒科病房鬧事，我是提前叫人來幫忙。”
“有人鬧事的話，自然有保安會處理，真不行，也可以叫警察，需要你叫人來幫忙嗎”
“事情又沒發生，我總不能叫保安一直等在兒科病房，我叫朋友來幫忙也不行嗎”
“行，爲了防止醫鬧，先下手收拾醫鬧，這就是爲民除害呀”
“你非要安個見義勇爲的名頭給我，只要有獎金髮，我也沒意見”
“”，餘鐵男曬然一笑，“可是你後來見死不救，就沒法說你見義勇爲。”
“見死不救”
“暈倒當時我接到電話，說病房有急診，我就從樓梯跑回去了，沒留意到有人暈倒啊”
“”，餘鐵男突然拋出一個炸彈，“當時有個清潔工，看到你跟他說話，你還給他看手機，這又是怎麼回事”
張景皺眉回憶了好一會，才說道：“我記得當時，有幾個人走過，但沒有清潔工在場。而且這人回頭質問我時，我手裏正在拿着手機”
“能看一下你的手機嗎”，餘鐵男提了一個不合理的要求。
張景遲疑了一下，將手機掏了出來，“要不要解鎖給你看看”
“如果你覺得合適的話，我就看看”，餘鐵男卻是把手掌攤在張景眼前，靜靜地看着他。
張景手指在手機屏幕上點了幾下，就遞給餘鐵男。
她還真的打開短信、通話記錄、微訊、聯繫人等軟件，細細地看了一遍，但沒有發現與孫淖桄、張嵐有關的信息。
她臉上並沒有顯現出失望的情緒，因爲她心裏已經把張景視爲極具反偵察意識的犯罪高手。
“不好意思，打擾你了”，餘鐵男站起身，把手機還給張景，“如果後續有什麼問題，我會再跟你聯繫。”
“好的，餘警官”，張景神色平淡地道。
“楊處，麻煩了”，餘鐵男朝楊紅波伸出手，說道：“希望你考慮考慮我的建議。”
“我會的”，楊紅波和氣地笑着，看不出喜怒。
楊紅波送餘鐵男出去後，折返回來，對着張景說道：“你坐，我跟你說件事”
“好的，楊處”，張景神情依舊不卑不亢，並沒有因爲楊紅波的冰山臉而雙腳顫顫。
“這事，院裏知道的只有院長和我”，楊紅波臉上沒有一絲能顯露表情的波瀾，聲音也很平淡，但無形中透着一股滲入心肺的寒意。
張景靜靜地聽着，不吭一聲。
“你在這件案子裏扮演了什麼角色，起了什麼作用，我不關心”
“你跟那些嫌犯是什麼關係，我不關心”
“因爲警察沒有證據證明你做了什麼，所以你是好是壞，我也不關心”
“我關心的是一院的利益，還有一院的聲譽”
“警察將你跟嫌犯牽連在一起，不管你是黑是白，對一院來說，總歸是不好的”
“我喜歡有規矩的人，這樣就不會亂，哪怕出發點是好的，但做的事不合規矩，也是不行的，不然人人都是警察，要警察何用”
“現在快十月底了，很多實習生爲了考研，紛紛開始請假，你知道，咱們一院一般是不給假的”
“我覺得以你現在表現，實習對你而言，沒有太大的意義，不如請個假專心準備考研，等考完研再找個醫院實習也不遲，你覺得怎麼樣”
楊紅波的建議蘊含着不容拒絕的意味。
進入十月，許多有志於繼續深造的醫學院學生通常就會跟醫院請假，專心準備考研，直到考完試後，纔會繼續實習，這在叫研究生假期。
但是有在一院的實習經歷，而且實習優秀的話，能即將畢業的學生來說，也算是給簡歷鍍上了一層厚厚的金粉，去其他醫院應聘或者繼續在星城醫科大學讀研，就會有加分的優勢。
讓張景放棄實習去考研，其實就相當將張景進星醫一院的路挖斷了一大半。
“好”，張景心裏無奈，哥爲民除害，卻把自己從一院除了名，這算是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