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第一次當病人，穿着藍白條紋的病號服，看着窗外枯樹黃葉，心裏感覺自己失去了自由，渾身不舒服。
還沒到手術那天，所以他妻子還沒來陪護，反正他呆在醫院比呆在家裏的時間還長，有的是熟人。
“賈老師”，張景敲門後走進來，打量了一下，“咱們這病房的待遇不錯吧”
“哼哼，那你來試試”，賈水冰翻了個身，半側着身子，“睡了一上午，腰都痛了，第一次發現住病房難受得要命”
“呵呵，你這至少是廳級幹部的待遇，叫上嫂子開派對也沒人管你”，張景調侃道。
“沒個正經”，賈水冰笑罵道：“檢查結果怎麼樣”
“沒什麼問題，可以剖腹切膽，和白酒生吞”，張景笑道。
“滾蛋，你以爲喫蛇膽啊”，賈水冰笑罵道：“再說了，膽都切了，還生吞，補誰的膽啊”
“說不定再長出來一個呢”
“去去”
賈水冰因爲剛在自家醫院體檢完沒三天，很多檢查結果都在有效期內，所以術前檢查和準備就簡單快捷了許多，除了必要的抽血檢查外，沒花什麼錢做檢查。
而且他一早就在電腦上把自己的病史、體格檢查等都寫好了，用詞專業、精準，讓管牀醫生直接複製粘貼寫病歷，省心
“手術要籤的同意書都帶來了”，張景拿出一疊要簽字的文件，問道：“你是自己籤還是等嫂子來籤要給你一句一字地解釋嗎”
“這個我熟悉我籤吧”，賈水冰接過文件，看都不看全簽完了，簽字後還問張景，“張老闆，你今天怎麼有功夫在這跟我閒扯蛋”
“我是老闆，想上班就上班，想休息就休息”，張景在牀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拿過電視遙控器，“一來看看你，給你做個心理建設，二來正好在這裏追劇，安靜不打擾”
“老闆，你沒事，找女朋友演偶像劇去嘛，呆在這裏，我渾身不得勁噻”
“她上課呢”
“師範大學上課松得很，你可以混進去的”
“說得也對哦”，張景站了起來，丟下電視遙控器，“那我走了，你一個人沒問題吧，看你心情低落”
“走，走，趕緊走，別打擾我追劇”
在病房裏呆了一整天，管牀醫生來了看了一小會，跟賈水冰這個老前輩也沒有什麼可交待的，聊了一下又走了。
護士長只派了一個上班剛兩天的小護士來給賈水冰進行術前eras宣教。
eras，是促進術後恢復綜合方案的簡稱，指通過全面優化的手術前後期處理及治療方法，實現外科手術的少疼痛和低風險，改善預後，以減少手術病人的生理及心理的創傷應激，實現快速康復。
小護士剛上班不久，還不認識賈水冰，她一板一眼地把eras宣教內容全讀全了，未了還問：“你有什麼不懂的”
“沒有”，賈水冰忍不住當起了老師，“簡單總結一下，就是術前口服補液，術中保持鎮定，術後預防噁心嘔吐，多模式麻醉鎮痛的好處。。。”
賈水冰與小護士進行了短暫的熱烈的友好的學術交流。
宣教結束後，小護士一臉崇拜地道：“你是我見過的最專業的病人，感覺不是我向你宣教，而是你在給我宣教”
術前一天晚上按eras方案要求，賈水冰只吃了一些魚肉和蔬菜，飲食清淡。
晚飯後，張景帶着一瓶500ml功能性運動飲料進病房，“賈老師，明天術前2小時飲用，術前補液”
“不用”，賈水說道：“明天一大早就做手術，不用喝，護士還送來了10的葡萄糖液200ml，夠喝了，再說了，要遵醫囑，你買的這些，不能喝”
“這在小賣部買的，咱們醫生都推薦”
“被坑了吧，這玩意，小賣部賣兩百多外面一百不到”
“外面買不到啊”
“那是你沒找到藥店，我一個電話，買一車都沒問題”
“還是你牛”
“晚上不跟女朋友去街上吹風，來這幹嘛”
“值班啊”
“行，老闆您忙着，我睡會”
睡前，賈水冰把張景送來的飲料喝完了，補充一下體液，術前兩小時再喝葡萄糖，也算是是遵守醫囑了。
可他失算了，不知道是飲料起了提神的作用，還是心情緊張，凌晨三點多，他就醒了，然後就再也睡不着了。
他從醫二十餘年，麻人無數，也看多了麻醉事故，如今第一次被人麻，要說完全不緊張是不可能的。
他索性起牀刷牙洗澡，他看過有文獻報道，說術前沐浴、清潔牙齒可以減少術後感染的可能性。
爲免被圍觀，賈水冰特地約了早晨七點的手術時間。
還沒到七點，他就戴上帽子、口罩，直接走進手術區，走到手術室門口才自己靜悄悄地躺上推牀。
他安靜地躺着，不說話，不亂看，閉着眼睛裝睡覺，但是這樣，還是被人一眼認了出來。
因爲他實在是手術室常見的人物之一，比那些主刀醫生還要熟悉手術室，雖然一大早手術室開得不多，但也有三分之一的手術室已經在運作，還有三分之一的手術室在準備。
這會人來人往的，各手術醫生、手術室護士長、麻醉科的同事們紛紛走過來關心問候，手術室頓時一片歡聲笑語。
“哎喲，這誰啊，睡得一動不動的，嚇skr人，怎麼看着像賈老大呢”
“是海軍啊，這一躺下，戴着口罩，差點認不出你，但這肚子還是挺顯眼的”
“來，來，極少見冰哥是躺着進手術室的，大家都自拍一個發羣了喂”
“老賈，老賈，麻了沒哎，他沒應啊，你說咱們是不是在他臉上畫個佩吉啊”
“左臉畫一條青龍，右臉畫一道彩虹，喲喲”
“”
“行了啊，各位”，賈水冰無奈地睜開眼，看着人羣后面的張景，“張老闆，趕緊把我麻翻拉走”
“別啊”，一箇中年醫生掏出手機，在賈水冰腦袋邊比了個v形手勢，“老賈，千年難得一遇，當年多少妹子想放倒你而不得，今天你自己把自己放倒了，想啃他的，趕緊來啊”
“滾蛋”，賈水冰忍不住一腳踹在那起鬨的中年醫生屁股上，吼道：“別破壞我的良好形象”
“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