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了秦肖然給她訂的機票信息,是明天最早的航班,上午七點。
簡簡單單收拾好來時的行李後,她還是呆坐在落地窗前,望向遠方,目光沒有焦距。
司枍喜歡顧洺。
她喜歡自己的小叔。
哪怕只是名義上的叔侄關係,但光是說出來就已經這麼的令人嘲諷。
她怕的不是世人嫌惡唾棄的目光,她最怕他眼底的厭棄。
凌晨幾點鐘的時候,最接近陽光。
直至窗外黎明的光漸漸染紅她的小臉,她才起身,動了動早已經麻木的身體。
沒什麼好再留戀的了....
她隨手推走牀邊小小的行李箱,將房卡放在茶几上,在日出渲染的房間中漸漸不見了她的身影。
“咔嚓——”
她纔沒走幾步,就聽見身後傳來開門的聲音。
“你去哪兒?”
是熟悉的清冷聲音,帶着幾分憤怒的語調。
司枍的身子猛地頓住,卻是沒有回頭。
“我有事,先回去了,小叔你好好工作。”
少女的聲音不是以往的清亮和軟糯,而是他不熟識的冷冽。
“你怎麼了?”
顧洺邊說着邊準備上前拉住她,卻被從房間聞聲出來的安景打斷了。
“美國總部有人找,是因爲這次的事,上村還撤了美國總部的合作項目。”
他腳步一頓,望了一眼自家小侄女瘦弱單薄的背影,又回頭看了看安景舉着的手機。
他,終究還是做出了選擇。
“等我。”
他衝着司枍撂下這麼一句話,然後轉身接過手機走進屋裏,順帶着關上了房門。
工作上的糟心事,他不想她知道的太多。
可倘若他再往前走一步,攔住她的去路,看看她的樣子。
他就會發現她紅腫的雙眼,和她臉上又添的新淚。
沒有猶豫地邁出步子,司枍彷彿又多了幾分義無反顧離開的勇氣。
...........
本來筱小還在自己溫暖的被窩裏會周公,卻被自家老媽一下子打醒了。
“外面有你同學來找你,嘖嘖,人家小姑娘,長的那叫一個水靈。”
“你瞅瞅你自己,像什麼樣子?像什麼樣子!快起來!”
終於,在筱小媽媽的催促下,她勉強收拾好自己,蔫蔫地走出洗漱間。
在看清來人之後,她睏意全無。
她還以爲是司枍,沒想到竟然是秦肖然。
她和她的交集本就不多,不過恰巧是因爲她喜歡粘着司枍,而司枍喜歡粘着這位大小姐,她們三個人才時常走在一起。
若真正算起來她們說的話,三句以內吧。
私服的秦肖然氣場更加高冷,純黑色的連衣裙,綁着頭髮的白色絲帶,活脫脫一個小公主的模樣。
怪不得自家老媽剛纔看見自己這副樣子那麼生氣呢......
“你來幹什麼?司枍呢?”
筱小別扭地扯了扯自己的黑色短褲,儘量讓自己看上去淑女一點。
“司枍不在。”
秦肖然起身,拿起她放在桌子上深藍色的手包,高高傲傲地帶着路。
“她出了點事,路上跟你再說。”
“現在,我們去接她回家。”
筱小一聽司枍出了事,本來緊張彆扭的心情一下子蕩然全無,急忙小步跟在秦肖然的後面。
兩人一前一後地上了秦肖然家的車——加長版的林肯。
“誒?我手機裏怎麼有個未接來電?”筱小看着屏幕上陌生的號碼,猶豫着撥了回去。
秦肖然手中的手機同時響了起來,筱小側目,清清楚楚地看見了這位姐姐給自己的備註——
煩人精。
“.......”
筱小默默地掛斷電話,假裝無事發生。
不氣不氣,像秦肖然這種人,給別人的備註肯定都是這種...東西。
像筱小這種司枍和江一淮的大粉頭,自然是什麼事都忘不了他。
秦肖然看向車窗外快速閃過的風景,沉聲道:“他說他另有安排。”
............
還是熟悉的機場航站樓。
上一次是她向他跑來,這一次是她的離開。
司枍推着行李箱,隨着人潮走了出來。
她一眼就看見了圍欄旁的筱小和秦肖然。
她們兩個有時候就像兩個極端,一個過分高冷,另一個過分粘人。
可更多的時候,她們是相互重合的,就比如現在。
她們顯然也看見了她,筱小興奮地朝她揮着手。
司枍同樣笑着走過去,就在她們之間還有幾步之遠的時候,就在她們馬上就要相見的時候.....
一頭大型玩偶熊突然從旁邊跑了過來,一手拉着氣球,一手拉住司枍,然後轉身就跑。
只留下後面短暫蒙圈的秦肖然和筱小兩人。
“我剛纔看見了什麼?一頭熊當着我的面拐走了我家司枍?”筱小滿臉的問號。
“這頭熊怎麼這麼囂張!”她很快由疑問轉化爲了憤怒。
秦肖然沒有理會她的話,而是掏出手機準備給司枍打電話,手指卻在即將觸碰到她的號碼時猛地停住。
筱小好奇地看過去,好巧不巧地看見了秦肖然給司枍的備註.....
爲什麼司枍的備註是名字後面還加個愛心,她的就是煩人精???
卑微筱小在線暴躁!
“怎麼不打電話?”她沒好氣地問。
“那頭熊應該是江一淮,我們朝他們的方向慢慢走過去吧。”
秦肖然不動聲色地收好手機,面無波瀾地說着這句話,沒人知道她內心泛起的層層巨浪。
“哦——”筱小點頭,“你說得對,給他們小情侶留點空間嘛。”
秦肖然沒答話,瞥了一眼自嗨起來的筱小,擡腿就走。
而這邊的熊一路帶着司枍跑到了小朋友遊樂場的區域,將她帶到木椅上坐下,然後自己坐在她對面的滑梯臺階上。
熊摘下頭套,是意料之中江一淮乾淨的臉龐。
周遭孩子的歡笑都隱在他耀眼的笑容中,他身邊的一切都自動模糊,像打上了一層馬賽克。
司枍的眼中,就只有他了。
只有光影之下,淺淺笑着的男孩子。
江一淮艱難地低下身子,從滑梯下面的隔間裏拿出他事先放好的吉他,再將氣球系在吉他上。
司枍看着他笨手笨腳的樣子,忍不住低頭失笑。
“喂,江一淮,你整什麼幺蛾子?”
“噓。”他故作玄虛地把熊掌捂在嘴上,笑眼彎彎。
司枍配合地閉上嘴,全身心放鬆下來等待他的下一步動作。
他手指輕輕掃過琴絃,略顯輕快的前奏從他的指尖一一流出。
“看着你有些累
想要一個人靜一會
你的眼含着淚
我的心也跟着碎。”
江一淮纔開口,獨特的少年音和低啞的聲線,便一下子讓司枍認出了他是誰。
原來,是她的江珧啊。
熟悉的副歌過後,江一淮起身,邊唱着邊步步走向司枍。
“你裝作無所謂
其實已痛徹心扉
沒想象中的堅強
堅強地面對是與非
想要給你的安慰
你淡淡笑着拒絕。”
他的臉上不再是嬉笑玩鬧,而是難得的認真,定住了司枍的視線。
她一直想聽江珧現場版的《還有我》,沒想到就這麼實現了。
他們周圍已經圍了不少的人,衆人交頭接耳,拿着手機錄像。
江一淮完美地結束了最後一個音符,笑着解下氣球遞給司枍。
“歡迎回來。”
歡迎回來,我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