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雖不是開國功臣，卻是自皇帝登基以來一路輔佐的元勳。
皇帝年少時，他費心費力，思深悠遠，時刻提防有人謀害皇帝；皇帝長大後，他戰戰兢兢，如履薄冰，時刻提防皇帝暗殺自己。
如今皇帝輕而易舉地說出這番言辭，怎能不令他心寒？
聽到寧現庭的反問，皇帝頓時如夢初醒一般回過神來。
他確實對寧現庭忌憚不已，也一直在尋找機會妄圖除之而後快。但他怎麼都沒想到，自己竟情急之下說了出來！
他是昭南國百姓愛戴的父母官，如果真的廢了寧現庭，他該飽受天下多少人的指責！
“朕……朕只是口誤，皇叔不要放在心上。”說到這裏，皇帝的眼神有些躲閃，心中也忐忑不已。
他不能在還沒有得到江湖勢力注入的情況下，率先拿丞相開刀！
“若是皇上還記得臣是你皇叔的話，就收回你剛剛說的話。凜若是我兒寧跡恆的未過門的妻子，誰也不能動她！”
寧現庭氣勢洶洶地說道。隨即，又將凜若往自己身後攬了幾分，儼然將她保護得密不透風。
看着寧現庭細緻入微的動作，凜若瞬間心裏一酸。
她從來都沒有想過有人會爲了她對抗皇帝！究竟是什麼讓寧現庭對自己百般疼惜？
“好，既然皇叔都發話了，朕就不勉強她了。”見寧現庭有所鬆口，皇帝立即喜笑顏開道：“只是她身爲我昭南國的醫者，理應爲我昭南國效力。若到時候需要她的地方，還望皇叔不要阻攔！”
匡時衡看着皇帝對寧現庭的態度，頓時心生不悅。
自己爲這個國家戎馬一生，皇帝何時對自己這般低三下四過？想到這裏，匡時衡止不住地往自己的酒杯中倒酒。
他不明白！難道只是因爲寧現庭是他皇叔的緣故嗎？
“既然這謝也道了，酒也喝了，老臣就先帶凜若回去了。臣只希望，皇上日後能夠三思而行，切莫衝動！”說完，寧現庭便帶着凜若徑直地走了出去。
看着他們消失的背影，皇帝立即恢復成原來的面容。
陰戾，殺惡！
絲竹管絃、樂師舞女統統退了下去。此時大殿之上，只剩皇帝、匡時衡和葉嬈三人。
氣氛瞬間冷到了極點，匡時衡只管低頭喝酒，也不說話。
他的胸腔也藏着滿滿的怒火，只是他不敢像寧現庭那般質問。他只能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
隨後，皇帝強壓着怒火，說道：“今日晚宴就到這結束吧。匡將軍若是喜歡今日的菜餚，便繼續享用。朕先回宮休息了。”
說完，皇帝便從偏殿走了出去，連給匡時衡和葉嬈應下的機會都沒留。
回到寧府後，凜若便問起了寧現庭爲何要對自己這麼好？
“你和商晴很像。”寧現庭看着凜若，苦澀地笑道：“你不要誤會啊，是性情很像。”
“商晴？她是你的夫人嗎？”凜若看着寧現庭，小心翼翼地問道。
“很慶幸的是，那一場我們勝了。但不幸的是，那場混戰持續了很久。當我再次回到家時，商晴已經死了。府內的僕人都說皇上召見她要冊封她爲一品夫人，但卻在皇宮的後花園裏失足落下了水。等衆人發現時，早已沒了氣息。”
寧現庭說到這裏時，眼裏閃爍着淚光。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任憑我怎麼呼喊，她始終沒有醒過來。我就那樣抱着她冰冷的身體，一日、兩日、三日。我都不知道那段日子我是怎麼熬過來的，所以我不能讓我的兒子承受和我一樣的痛苦。”
說到這裏，寧現庭用袖子擦了擦眼淚。
他怎麼都沒想到，自己竟在一個小輩面前，提及了傷心的往事。
“失足落水？”凜若驚歎道：“我雖未見過她，卻知道她一定聰慧雙修。夫人怎麼會這般不小心？”
寧現庭驚恐地問道：“你是說這其中一定有文章？”
但隨即，他眼底泛起的光亮瞬間暗淡了下來。
他不是沒有這樣想過，只是宮內和宮外聲音一致。任憑他怎麼調查，最後都以失敗告終。
“直覺告訴我是這樣的，不過這件事我會替您一查究竟的！”凜若堅定地說道。
她隱隱約約地覺得，這件事與皇帝脫不了干係。想要徹底查清楚真相，必須得從源頭上找！
“不過，也正是因爲如此，您纔會這麼義無反顧地救我，哪怕是與皇帝反目成仇？”凜若似是疑問，又像是肯定。
她已經說不清自己是什麼感受了，心酸之中又蘊藏着感動。
“自從商晴走後，跡恆便不願與其他任何女子接觸。但是和你在一起時，他又像變了一個人。或許他不明白自己對你的心意，但我都看在眼裏。”寧現庭和善地說道。
“不過你心裏不要有壓力，姻緣姻緣講求的還是一個緣字。但在我的心裏，我早已把你當我寧府的一份子。無論最後是何結果，這裏永遠是你的家。”
寧現庭笑着對凜若說道，他的笑容溫暖而又堅毅，仿若能消融了這世間最寒冷的冰霜。
“我想問您一個問題。倘若我對您和跡恆有所隱瞞，您還會一如既往地相信我嗎？”
凜若想了想，最終還是問出了這個問題。
“不會。每個人都有自己祕密，它終有解開的那一天。無論你是否告知，我和跡恆都不會介懷。”寧現庭笑着說道。
“多謝。”凜若感激地看了寧現庭一眼，隨即說道：“日後，我一定會找個時間據實相告。但現在，請恕我還不能袒露。”
這種被無條件信任的感覺真好！然而，多一個人知道她的計劃，就多一個人危險。
既然這個使命註定由她完成，她絕不能讓任何人冒險！
此時，寧跡恆正端着茶站在門外，他完完整整地聽到了二人的對話。
她還有別的身份！
難道，就是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