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欲罪封尊 >卷二:千里單騎 五十:先禮兵
    程末帶着季初見,縱馬繞上了另一條路,爲了避免被發現,一路上鑽山嶺、趟湍流,專撿偏僻小路走。雖然仍舊是向西,可因爲程末刻意繞遠,實際趕路的時間比原本多了一倍不止。而一路上二人最明顯的感受,就是道路兩旁樹林漸趨稀疏、山嶺也沒那麼高大險峻了。

    這一日,程末縱馬行過一條小徑,眼前豁然開朗,但見平野遙闊,一碧萬頃,窮盡天極,山海一色,涓涓細水匯聚在空曠處傾流而下,蜿蜒曲折的河水像宣紙上毛筆濃墨重彩勾勒出的一條龍形,蒼茫雲彩化成一條條飄帶纏繞在交錯險峯上,天光神燁,壯闊無匹。

    “唔,這裏居然還有如此人間絕景,不僅中域顯得小家子氣,哪怕煥青城,也比不上三分啊。”言歸嘖嘖稱奇道。

    “元臺廣界三大區域——元上、臺寧、廣古,本就是臺寧平原最爲廣闊,靈畜、靈石資源豐富,即便整個北域,也是最爲富庶的地區。煥青城實際上處於北羣嶺山脈和廣古平原的交界處,景色自然比不上。之前我們多數時間都是在延蒼山支脈和平原間的道路行進,今日纔算正面窺得臺寧平原全貌。不過嚴格來說,這裏已經是臺寧平原的盡頭,從此再往西的話,就進入了元上平原的區域,也就即將離開元臺廣界。”程末解釋道。

    “那你來這裏,又是要做什麼?”言歸詢問,“之前說是找幫手,我原以爲你要去尋鄧也他們,現在看來又不像。”

    “爲了保護季初見,我不能泄露自己的行蹤,這樣不管是去找鄧叔、還是留消息讓他們來找我,都做不到。但不去找他們,我就不能請別人來保護我們嗎?”

    程末認準了方向,一手扶穩前面的季初見,縱馬向前奔騰,一座城池的輪廓,漸漸出現在地平線遠端。

    “此處區域叫做軫安,如果我沒記錯,應該有個很大的鏢局坐落這裏,在當地稱雄。他們信譽很好,只要出得起錢,什麼人都可以請他們護鏢。我去尋他們,算是這種情況下,最穩妥的方法了。”

    馬蹄飛馳,留下一道煙塵遠遠甩在身後,消失不見。

    不消多時,就已經到達了城鎮。這處城鎮十分特別,有城區、城樓,卻沒有外圍城牆,進出自由,擡眼所見,處處都爲集市,商家叫賣聲不絕於耳,熙熙攘攘,比煥青城還要熱鬧。來往客人也都爲過路旅人,像程末這樣騎坐騎進城的人不在少數。而且周圍叫賣的,十之八九,都是各類武器法寶,一般只能在貴重器行見到的,在這邊像大路貨一樣,隨處可見。

    程末隨手拿起了一把匕首,覺得它品級雖低、煉製手法也很一般,用的材料卻是極好,刀刃觸摸寒氣森森,刀脊堅固,輕易不會折斷。

    季初見也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場面,一時環顧着四周,好奇地注視着一個又一個攤位。

    “有意思,我好像看出來了,”言歸說:“這裏與其說是鎮子,不如說是集市。整個城鎮,其實都是圍繞着你說的那個鏢局而生,鏢局生意做大了,人們自發來到附近,交易販賣貨物,慢慢的,規模也就越來越大。倒是和煥青城先有城池、再有宗門勢力截然相反。”

    “十之八九如此。”程末倒是同意言歸的看法。

    身邊商戶倒是極爲殷勤,無視了少年介意的眼神,不斷湊過來叫賣自己的貨物,有幾次甚至直接貼到了馬身邊,把東西高高遞到了程末眼前,季初見都嚇了一跳。

    程末也不理會他們,徑直催馬向前,也不多時,就找到了他的目標——一座高大的門戶前,氣派軒昂,牌匾上“禮兵鏢局”四個燙金大字格外刺眼。也是從這裏開始,整條街面清理一空,做生意的商戶都有意無意地迴避着這裏,保持着一些敬畏之心。

    “禮兵、禮兵,先禮後兵,符合鏢局一貫風格,也是有趣。”言歸道。

    程末下了馬,將坐騎栓到旁邊門柱上,牽着季初見,順着大門後的路走到前堂,一路上倒也沒見一個守衛攔着、連個端茶送水或者掃地的傭人也看不到。只有走到前堂,看到一箇中年人坐在八仙桌旁,一手捧着本賬簿、一手扒拉着算盤,“啪嗒”清脆不停。

    感覺到有人進來,中年人頭也不擡,只是問:“兩個怎科子,幹嘛的?”

    程末心裏一動,“怎科子”是鏢行行話裏“男孩”的意思,對方上來就這麼說,聽不懂的人肯定一頭霧水,話也就接不下去了。看來這中年人在考較自己,程末也是來了興致,道:“過籠,來找行路,防着芒古。”

    程末這話的意思是,他們是趕路中來找鏢師,防着點賊人,這也是隻有鏢行的人才能聽懂的話。

    中年人聽程末的回答,不由得停下了算盤,方纔擡頭,眯起眼睛上下打量了這少年一番,開口道:“搭臺,還是唱戲?”這就是問程末是找人護送商品,還是隻是當保鏢。一般商戶運貨找的鏢師,那就叫“搭臺”;而充當保鏢保護個人安危的,就是“唱戲”。都是走鏢,兩者間的區別也是大了去了,其中種種都是門道。

    “唱戲、卜遠,明高不分,海拉可算。”程末說的是找人保護他們,要趕遠路,可能途中會晝夜不分地走,價錢都好商量。

    二人一問一答,季初見望着身邊的程末一頭霧水,言歸已經目瞪口呆,半晌後反應過來道:“你還真是博學啊,黑話都會得這麼溜……”

    “這叫行話。”程末沒好氣說,黑話自有一套,和他現在說的區別也不小。

    聽程末對答如流,中年人神色舒展起來,一個行當內但凡見到懂規矩的人,自然都會心生好感,當下他直接起身,對程末說:“抱歉啊,小兄弟,剛剛疏遠你了。”

    “沒關係,前輩您,可是這裏的主人?我只想知道,你們這裏還有多少鏢師,實力都怎麼樣?”聽對方不再用行話和他交流,程末知道這是徹底放下了隔閡,當下開門見山道。

    “嗨,我算什麼主人,充其量是個算賬的。”中年人看了眼程末,帶着些愧疚道:“實不相瞞小兄弟,這個……現在才告訴你,好像有些不好,畢竟你也是懂規矩的人,按理說我不該這麼見外。可是……可是我們這裏,現在真的沒鏢師了!”

    中年人最後把心一橫,還是告訴了程末實情。

    “沒鏢師?”程末大喫一驚,這怎麼可能?

    “哎呀,小兄弟,你聽我和你解釋,”中年人連忙道:“你這麼懂規矩,按理說我騙誰也不能騙你不是!但你來的真的不湊巧,一路進來時沒發現嗎?這鏢局裏別說鏢師,現在掃地的、做飯的、端茶的、打雜的都沒一個,就我一個算賬的看着點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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