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欲罪封尊 >卷二:千里單騎 六十一:非友人
    蒼茫大地,于山間一塊平原上,有微風吹過,卷席些許塵埃。

    銀白色的屏障,從山間邊緣緩緩消散,一個身影從裏面爬起來,活動了下身體,有些苦惱的樣子。

    “你沒事吧。”言歸問程末。

    “我沒事,季初見呢?”程末立刻發現原本在自己身後的她不見了。

    “她在這,別擔心。”言歸伸手一揮,銀光包裹着季初見的身體,慢慢漂浮過來,“剛剛我連她帶着你一塊護住了,她的情況反而比你還好點——應該說,一直這樣,沒再糟糕。”

    銀色的真元託舉着她落在了地上,程末立刻趕上前去,發現雖然季初見仍舊沒有要醒來的跡象,臉上的紅色已經褪去了一些,額頭也不像原本那麼燙了,也是稍稍鬆了口氣。

    “這樣下去還是不行,”程末道:“她始終昏迷不醒,還是得想辦法儘快離開。”

    “你覺得你現在能輕易離開嗎?”言歸嘿笑道:“詭異的空間、薛振這羣攪局的、現在又多出了那個玩意,你還記得剛剛發生了什麼嗎?”

    程末自然記得,沉默不語。

    就在剛剛,那個黑影不過輕輕一動,就扇動起萬丈罡風,薛振的沐天風與之相比,根本就是螢燭之火與皓月爭輝。颶風席捲之下,當時在場所有人就像秋風掃落葉一般,都被遠遠吹飛了出去,包括程末在內。在言歸的護持下,才最終安然無恙。不過此刻程末既不知道現在在哪,也不清楚剩下的人又落到了何處。

    整個局面發展至今,也顯得愈發撲朔迷離起來。

    “也不知那黑影,到底是什麼來頭。”程末回想起來,不免心有餘悸。不過黑影出現後,卻並沒有攻擊他們,帶起罡風吹走他們,也不過是隨意而爲,似乎別有所圖。

    “要我猜,那個黑影,恐怕是被你的爆炸後從地底放出的什麼東西,吸引過來的。”言歸推測說:“要不然它對你們沒興趣,犯不上特意跑來。至於它到底是什麼嗎,我隱約有個想法,但現在還不能告訴我。我只能說,那個黑影,絕對不是生靈就是了!”

    “你又賣關子!”程末有些無奈,一邊拿出了地圖想要辨明方位。

    “哎呀,你可以想點好事嗎,比如說現在,”言歸跟着一邊把頭湊過去,一邊說:“現在我們在這,拜那颶風所賜,反而把我們吹得離終點更近了些,不用多久就能到了。而且薛振他們也都不知道被吹到哪去了,不用擔心有人再來煩我們了,哈哈哈……”

    笑聲未絕,二人親眼所見,打從天上又掉下來一個影子,直直落在自己面前的樹叢中,“嘩啦啦”樹枝折斷聲音傳來,很快塵埃落定。

    “我這嘴趕上烏鴉了。”言歸無語。

    程末無心回他的笑話,謹慎向前,朝着剛剛落下的人方向走去。剛剛跨過樹林,就看到一個人影躺在地上,纖腰細腿,明顯是個女人,原來卻是苑白。

    她也受到那股罡風波及,此刻昏迷不醒,又正好和程末落到同一個方向。

    程末走到苑白麪前,似乎在沉思。

    “你的運氣一直不錯,總能遇到昏迷的女子。”言歸笑着說:“正好她進這裏,也是自己一個人,不如……”

    “不如什麼?”程末反問道,“我可不是什麼心懷慈悲的大善人,誰都隨意來救。”

    “那紅煜,爲什麼你卻當初救了她,和現在有什麼不同?”

    “不同之處可大了,最重要的,在救紅煜之前,彼此的立場,也從未敵對。”

    程末說完,再次低頭向着苑白看去。

    正好對視上,苑白在此刻睜開的雙眼。

    目光的觸及,僅僅剎那間。

    苑白一躍而起,雙手如刃,向着程末飛快划來。程末腳踏玄宮,敏捷躲開,凌躍劍出鞘,風快舞動,雪白的劍氣,結連將空中黑色鋒刃斬碎。苑白緊跟着向後掠去,一邊後退,一陣疾風向着程末鋪面揚來。疾風中,夾雜着飛沙草石,都化作漫天流矢,銳利的氣息,幾乎斬滅虛空。

    程末暗暗喫驚,北陸窮陰訣用出,極寒之氣迸發,將四周都化作荒原,連帶着這些流矢,也統統被凍結,頹然無力掉在程末眼前。

    苑白拉開了距離,不再後退,程末遙望着對方,也沒有追擊。

    剛剛彈指間的交手,卻是雙方不分勝負。

    “原來是你。”程末嘆道。

    “公子何意?”苑白沉吟說。

    “那日我在薛家府邸書房中,遇到一個竊賊,用了和你一樣的切割之術,想不到,居然是你。”程末雖然好奇她到底是怎麼一邊和薛振談話、一邊又去書房行竊的,但對方的確是苑白這點,已經可信無疑。不僅是相同的招式,連氣息都是一模一樣。

    “公子你不滿薛振用一面之辭定調,想不到自己也這麼做。”苑白只是道。

    “你沒直接否認,證明當日的確是你了?”程末敏銳察覺到了這點。

    這次苑白只是一笑,並不答話。

    場面,就此短暫僵持下來。

    最後,還是苑白,再次先開口。

    “不知公子剛剛,又是打算做什麼?”

    她是再問,程末走到她身邊的事情。

    “想聽實話嗎?原本我是盤算怎麼殺死你。”程末不鹹不淡地迴應。

    “你年紀不大,卻殺機畢露。”苑白眼中一閃。

    “姑娘也正值芳華,不是同樣辣手。方纔我的劍只需要慢上一星半點,只怕已經屍首分家了。況且若非必要,我也不願起殺心。”程末說的卻也是實話。

    苑白又怎麼會信,續道:“那公子也算大氣驚人,若你真殺了天泉宗的真傳弟子,就沒有考慮過,會有什麼後果?”

    “你這算是威脅?”程末淡淡一哂,“天泉宗苑白孤身一人和薛振、燕凌等人闖入祕藏,恐怕在軫安已經是人盡皆知的事情。如果出了什麼意外,你說是‘禮兵鏢局勾結燕瀚山對天泉弟子痛下殺手’信的人多,還是‘又冒出一個無名小卒,取了苑白性命’聽起來更可信?”

    程末這是暗示自己,可以輕而易舉把嫌疑從身上撇乾淨。

    望着有些喫驚的苑白,程末說出了更出人意料的話:“而且,還有一種可能,如果軫安三派的所有人,都永遠留在了這裏,那麼到底發生了什麼,也是同樣無人知曉。”

    “你真的要做到這種程度?”苑白髮現,這個少年淡漠的外表下,居然如此狠辣。

    “只要你們別繼續妨礙我!”這算是程末最後的警告。

    他不喜歡殺人,但更不喜歡有人擋他的路。

    “嚯嚯,程末,我這才發現,你真有當一代梟雄的潛質啊。”言歸鼓掌。

    程末無語。

    言歸每次的笑點,都能尬得恰到好處。

    當下,他也不再理會苑白,轉身背起在地上的季初見,向着前面走去。

    之前看索驥圖已經認出了道路,程末自然辨清了方向。

    繞過另一片樹叢,還沒走多遠,程末就發現苑白在自己身後。

    “你跟着我做什麼?”程末沉聲問。

    “公子是自我意識太多了吧,明明就只有這一條路,我不往這邊,又要去哪裏?”苑白帶着些譏諷。

    “你也知道這裏的路?”程末一想到薛振和他們平分了地圖,也就恍然了。

    “薛振他爲了公平,真的將地圖分成了三份,”苑白一邊說着,拿出了一張只有三分之一的地圖,“而碰巧的是,我手裏這份,正好對應現在的環境。也只希望薛振和燕凌,也落到了自己那份地圖看得到的地方。”

    程末開始沉思。

    “既然免不了要和公子一同前行,不如我們暫且各自罷手,到目的地前都和平相處,如何?”苑白的提議,似乎很有道理,“畢竟一路上,誰也不想始終提心吊膽,提防着對方的暗算。”

    “你若要如此,也隨便你。”程末沒有拒絕,“只是別和我添麻煩。”

    “好,那麼接下來的路途,就要和公子化敵爲友了。”

    “這個,卻是兩說。”程末道:“不和你作對,不代表我拿你當朋友。”

    苑白聽了,也是不惱,一邊跟着沿路向前,看了眼程末背後的季初見,問:“不知公子背後,又是帶着誰,明明是個女孩,卻穿着男裝的打扮。”季初見的髮髻早已散開,苑白又本就是女子,自然很容易看穿。

    “天泉宗的人,總是喜歡囉嗦嗎?”程末冷冷回道。

    言歸在銀鏡裏,則是早已樂不可支。

    苑白似乎還想說什麼,也許她想盡力從這個少年口中,套取一些有用的情報。

    然而此刻,他們的步法,都一同停了下來。

    程末擡頭所見,是一處山坳關口裏,幾個漆黑的影子,不斷徘徊。

    它們都沒有形體,活像一羣漂浮的影子,不會發出絲毫的聲音。

    然而在程末他們到達後,這些詭異的黑影,明顯察覺到了對方的存在。

    隨後,一同看向了二人,雙目發光。

    很微妙的狀況,程末明明看不出它們的形體,卻可以一眼辨認出,它們是在用眼睛看自己。

    無聲的感覺,好比被關在漆黑一片的屋子中,縱然目不可視物,然而清晰的感覺到,有無數雙眼睛,從各個方向,視線幾乎要穿透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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