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欲罪封尊 >卷二:千里單騎 九十三:水龍宮
    一行三人,走在街市上,猶如鶴立雞羣,十分顯眼。

    倒也不是因爲這二男一女有多麼氣度不凡、身上穿戴怎樣華貴,洛巒洲地域富饒、風氣開放,崇尚奢靡之風,來往行人中大多身披綺繡,多裝飾貴重之物,無論是頭上冠帽鑲嵌的寶石、還是靴底納邊的金線。這三人的穿着放在其中,也只能算中規中矩。

    程末感覺引人注目,到哪裏都有人把視線投向他,原因無二,實在是身邊的崇越太招惹目光了。這般高大異類馬匹,在北域都算罕見,更不要說少見坐騎的洛巒洲。經過路上,周圍人第一印象都以爲一座小山經過,然後側目,纔看到這匹白馬的身材壯碩、四肢修長,桀驁的頭顱始終高昂,不願多看旁人一眼。誰人都以爲這是什麼奇特珍獸,連牽着它的程末,都難免被人指指點點,聽他們嘀咕“這怕是伺候神獸的僕人吧”。

    程末臉龐微微抽搐。

    明明它是自己的坐騎,旁人眼中,反倒他成了它的僕人,真是豈有此理!

    自己要不要,索性騎在它背上,顯示一下身份高低?

    崇越倒是滿臉洋洋得意,四蹄輕快踏動,幾乎開心的要跳起來,不知道是享受着被萬衆矚目的感覺,還是通靈的它聽懂了旁人的話。

    “程末,你這也是當真有趣。”一旁帶路的陸今忍不住笑了,望着崇越感嘆道:“不過也是,這畢竟是父親他親手培育的良品馬匹,上次在家裏見到它,還只是匹小馬駒,現在就這般高大了,也是難爲程末你,這一路還得照看它。”

    陸今一句話倒是點名了爲何程末這一路還得帶着它,實在是因爲——崇越太麻煩了。生性高傲不親近人,到哪裏都擺着一張生人勿進的臉譜,前日陸今的僕人奉命將它從客棧簽到家裏時,因爲沒看到程末,崇越說什麼也不讓僕人靠近,甚至多次把對方踢倒。這還不算,在陸今家裏的馬廄中,它又性子大發,不僅把原本馬羣的頭領打傷,還把羣馬都趕了出去,自己獨佔整個地盤。在庭院中受驚四散奔逃的馬匹,包括程末在內,大家費了好大的勁才把它們都帶回來,偏偏始作俑者還洋洋自得,絲毫不在乎程末要罰它。

    一想這趟出門,不知多久才能再回來,自己不在的這幾天只怕它又把陸今家裏鬧得雞飛狗跳。程末一念及此,頭就隱隱作痛,幾乎比之前逃命還要麻煩,沒柰何,這趟出門,也只能繼續帶着它前往。

    再一想之前北域的一路上,反而沒有這般的事情。彼此朝夕相處,早已成爲對方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而等到這時纔會發現,分別,要遠遠比相處更爲艱難。

    一念及此,程末忍不住看了眼季初見。女孩跟在他身邊,意識到程末在看她,也把目光投了過去。四目相對之間,程末心中暗暗一嘆。

    對於她,又何嘗不是如此。

    陸今看着他們,又說:“季小姐願意跟來,也是榮幸,我原以爲舟車勞頓後,你更願意在家中歇息,我原已經爲您準備好一些僕人,可以隨時聽候您的吩咐做事,現在看來,倒是我有些唐突了。”

    季初見搖了搖頭,說:“我不慣受人的服侍,有老師在身邊,就很好了。”

    陸今點了點頭,也就不再說話。

    程末知道,他還是在意季初見跟了過來。陸今在這一日準備去谷陽赴約,程末主動要前往,這還不算,他也一定要將季初見帶來,一來是他也不放心單獨離開她身邊,而來到了谷陽,如果能找到瑄琅榭,或許就能送她回家。

    不過陸今出行,素來簡單,別說旁人,連僕人也不會多帶一個。而現在有程末跟着也就算了,他與季初見並不熟識,卻還要任由一個女孩跟隨前往,即便是他,或許也難免有些芥蒂。程末對此,也只能暗懷歉意。

    三人就這般各懷心思,默默行進着。唯一最歡脫的,反而是那匹高頭大馬。這般走了大概一炷香的時間,遠離了古稱主要幹道,兩旁喧囂卻越來越大,四周人聲鼎沸,摩肩擦踵的人羣彷彿一條條支流小溪,逐漸匯聚到主流之中,愈發密集。

    索性有崇越在身邊擋着,程末還不至於被人羣衝散,可他仍舊好奇,向着陸今詢問道:“爲何到了這裏,人潮反而更多了?”

    陸今向前指了指,道:“你往那裏看。”

    程末向前遙望,纔看到人流盡頭,魚貫走入前面一條筆直的木質廊道中,此間已經走到海邊,看眼簾碧海滔天,聽波浪陣陣翻滾,木廊如一座橋樑,一直延伸到天邊海角。這裏是一處碼頭,兩旁停泊着大大小小無數船隻。人羣中不斷有人走上船中,給船工一些錢,這些船就即刻載着他們駛向大海深處。

    跟隨人潮,程末他們也逐漸來到一艘船前,本來在歇息的船工立刻起身,招呼他們到:“一共三位,想去谷陽海市嗎?”

    “三位一匹馬,一起走。”陸今將錢交給對方,乾脆道。

    船工卻有些發愣,他朝着崇越望了一眼,崇越不耐,雞蛋大小的眼睛立刻回瞪了過去。船工心裏打突,立刻不敢再看這龐然大物,轉頭向陸今不確定地問:“客官,您確定要帶着它?”

    “走不走?不走我大不了去尋別人。難不成你害怕自己撐船功夫不夠,多拉匹畜生船就會翻?哎呦!”崇越顯然被稱爲“畜生”很不滿,直接給了陸今一蹄子。

    “能走,自然能走!”船工反而被陸今的話激了起來,當先引着三人上船,又在程末的幫忙下小心翼翼地安置着崇越。這處船外表看着狹窄,裏面卻頗爲寬敞,即便崇越站下,空間依然綽綽有餘。船頭兩側,各有一個傘狀的事物,緊緊關閉着,不知有何用處。

    “三位坐穩了,就要開船了!”船工持杆在碼頭上一點,船隻輕盈向前,離開了岸邊。船工用自己熟練的技藝操縱着這艘小船,乘着海邊波浪,飛快向着遠方駛去。

    “我們是打算坐船去谷陽嗎?”程末坐穩在船邊詢問道。

    “並不全是。”陸今神祕地眨了眨眼。

    程末稍稍好奇,正準備追問,忽然聽得前方濤聲陣陣,白色的浪花扣動着船舷,翻滾出凌亂的水珠灑在身邊,在陽光的映照下,反射着七彩剔透的顏色。季初見驚叫着躲開,浪花微微打溼了她的頭髮,貼在她雪白的脖頸上。程末發現浪濤聲愈發明顯,四周的船也越來越密集,彷彿前面有什麼在吸引着他們,忍不住向前觀望。

    極目所見,是一座奇特門戶佇立在汪洋之中,通體剔透如水流凝固而成,朝陽之下反射着粼粼波光。圓環般的造型,就像一個神奇的門戶,分隔了兩個世界,吸引着所有船隻向着它駛去。似乎只要穿過了它,就能跨過那永恆的間隔,到達傳說中水面以下的碧海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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