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在谷陽海市的時間,他仍舊會去蘊璞齋,繼續在言歸的教導下學一些賭玉的技巧,晚上回來和陸今等人探討賭鬥當日的一些細節,自己也有些樂此不疲。在言歸的指導和萬界索驥圖的幫助下,現在程末已經可以很輕易分辨出一些原玉的好壞、優劣,甚至只看外表,就能猜出裏面又藏有怎樣的種類,遠遠超過了登堂入室的層次。
廖老的傷勢已經穩定下來,不過仍舊昏迷不醒,看來他註定要錯過這次賭鬥。不過這期間程末他還給陸今和竇準二人都展現了一遍自己鑑玉的技巧,算是打消了二人最後的疑慮。對於這次賭鬥,他們都信心滿滿。
當然,他還沒有告訴他們,沈天石已經被他“策反”一事,一方面因爲這和季初見的身世相關,而另一方面,有些底牌當作祕密武器,也是最好的手段。
不過這幾日中,程末卻再也沒有見到梁北,他就像憑空失蹤了一般,消失在了衆人的視線。可越是這樣,程末心中越是不安。對於這個不擇手段的年輕人,不保證他不會在關鍵時刻,又作出什麼出人意料的事情。雖然防不勝防,可也不得不防。
時間轉眼而過,今天之後,就是約定好賭鬥的期限。整個谷陽海市的氣氛,也開始有些微妙起來。即便是過往的路人,也都在談論着那場賭約,期待着將來會看到什麼。更有能言會道者,在繪聲繪色地描繪着陸今和梁北衝突的場面,似乎是自己親眼所見一般。
程末照常出門,見到季初見早已在門口等他,幾乎是蹦跳着跟在他的身後。習以爲常地,程末帶着她又一次來到了蘊璞齋,打算做最後的場景熟悉。
跨入大門中,程末也算是看到,今天的蘊璞齋和往日有了很大的不同,一樓大堂上,額外空出了一大片區域,正在仔細清掃,不許外人輕易踏足。而擺放原玉的架子,也從旁邊挪移到大堂正中最顯眼的地方,似乎就是爲了讓人可以一目瞭然地看到。
程末已經知道,這就是爲了明日的賭鬥,蘊璞齋額外作出的安排。一場賭鬥,又能增強這玉坊的聲勢,又有何樂而不爲?
蘊璞齋的侍者,和程末早已熟悉,見到他過來,立刻殷勤地圍上,道:“程公子,你又來了,還是來賭玉?可是不湊巧,你也見到了,我們這正在爲你們明日的賭鬥做準備,今天掌櫃的下令了,不做賭玉的生意。”
“哦,是這樣嗎?”程末笑道,“莫不是你們掌櫃看我天天來,怕我提前將最好的原玉收走、讓你們明天拿不出好的玉石,所以故意讓我今天不能賭玉吧。”
這番話帶着三分俏皮,侍者臉一紅,說:“哪能呢,我們掌櫃的沒這麼小氣,只是確實今天不方便。”
“那我就無論如何,也沒法賭玉了嗎?”程末皺眉說。
“這……”侍者尋思了一番,道:“如果程公子你非要堅持的話,我倒有個主意——您跟我來。”
侍者衝着程末一揮手,帶着他和季初見,悄悄穿過了大堂,繞過錯落的廊道,走過拐角,眼前豁然開朗。這裏似乎是蘊璞齋後院的倉庫,在其中一個角落裏零散堆放着許多運來不久的原玉,還有工人在不停地搬運着。
侍者提的也算是一個辦法,而且要價也很合理,程末也接受了這個條件。付給了他足夠的定金,程末開始在一堆原玉中挑揀。幹活的工人見一個少年走來,開始還有些詫異,不過很快就習以爲常,照樣去做自己的活計,不再管他。
季初見就在一旁,饒有興致地看着程末漫步在一堆粗糙的原玉中,就像是詩人漫步在書房,愜意而淡然。不知她的心中是否也對程末所做的事情感興趣、並在之後也會讓她的老師教她。
程末現在沒有想季初見的那些女孩家心事,在用自己的眼力,觀察着散落的原玉。蘊璞齋的規矩就是選玉的時候不許用手,想必到了明日,他們的賭鬥也不準以手碰觸。程末現在即便有機會,也就刻意只用眼睛去看,來增添自己的經驗。
不得不說,一堆堆原玉散落在一起,確實比放在架子上要難以分辨好多,石料中包裹的元氣散溢,混雜在一處,各色光芒眼花繚亂,程末費了好大勁,才最終確定自己的目標,就要將那塊玉料選出。
一聲叱喝聲,突然從院落的另一邊傳來,緊跟着是一個人拿着鞭子的抽打聲、以及喝罵的聲音:
“好啊,你個廢物,今天又給老子添亂!讓你去搬東西,你卻失手把這麼名貴的東西給砸了!你知道它都多貴重嗎!就算賠上你這條爛命,你也賠不起!”
難聽的罵聲,闖入程末的耳中。他皺眉擡頭,看到一個監工模樣的人,正在用力抽打一個工人,凶神惡煞的態度,旁邊幹活的人都不敢靠近。被抽打的人早已倒地,也不敢閃躲,每一下鞭子抽在身上,就疼痛的搐動一下,被打的皮開肉綻。在他身旁,散落着一些玉片,想來就是被他不小心打翻的東西。
這副場景,程末素來不喜歡,底層的惡僕一旦得了勢力,欺辱起手下來,往往變本加厲。本就出身低賤的他們,一旦得到了所謂“權力”的滋味,就更害怕失去,會不斷以這樣壓迫其他人的方式,來強調自己的地位,這也是程末最厭煩的一類事情。
不過很快,程末發現,季初見望着這個場景,表情有些許的不同,於是他問:“怎麼了?”
“小姜,怎麼是他?”季初見喃喃自語,像是難以置信。不過很快,她就反應了過來,拉住程末的衣袖,幾乎是哀求道:“老師,請你快點救救他?”
“那個工人?”程末不知道,他和季初見,到底有什麼關係。
監工的鞭子還在不斷揮舞着,越打越快,絲毫沒有停手的意思。鮮血會讓一些人害怕,可是熱血上頭後,反而會刺激人的狂性。在旁人看來,他不打死這個叫小姜的工人,是不打算把手了。
冷不防,他的鞭子再度揮出,卻怎麼也拉不動了。鞭子末梢被一個少年人死死攥在手中,就像澆築在了鐵錠中一般。監工見狀,初時惱怒,雙手握緊了鞭尾,試圖搶回,哪知他用盡了喫奶得勁、臉都漲紅,也絲毫動彈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