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欲罪封尊 >卷三:彼岸沉浮 十九:其利斷金
    這種修煉方法,程末倒是早就聽說過,嚴格來說並沒有什麼稀奇。

    人的靈籙之所以出現,本身就是各種機緣巧合構成的結果。於凝籙時的時間、氛圍、天地靈氣的分佈、人的狀態等等,每一個環節差了一絲半毫,結果可能都會大相徑庭。就像程末的靈籙是“廣界鍾”,可是在他前半生的時間內,他幾乎不記得,自己和所謂的“鍾”有任何交集點。而像桂斂鋒一介劍聖,靈籙卻單單不是劍而是一朵奇特的桂花。

    然而既然會誕生這樣的靈籙,也就證明着靈籙和其主人終究有着某種契合點,相對應的,自身的靈籙也就在潛意識上最爲適合其主人的修煉歷程。雙方彼此交融,纔會彼此共存互生。也是因此,對主人來說,如果能找到某些和靈籙相符合的東西,就可以增加靈籙的品質,進而側面提升自身的修爲和實力。

    可這種方法,終究是“左道”而不是“正道”。就像是揠苗助長,靈籙本身變強,但是由於外在的刺激而不是本身的修爲由內的積累,早晚會出現問題。一旦靈籙提升過強、而相對應自身實力並不匹配,長久下去靈籙必然會喧賓奪主,侵蝕主人的意識、透支人的潛力,甚至讓人徹底神志失常變成瘋子,也是說不定。

    現在尤朗爲了對付他們,居然拿出了不知從哪收集來的倀鬼怨靈,以此來讓自己靈籙的力量再度提升。但凡有判斷力的人都能看出,這是多麼危險的行爲,相當於抱乾柴、引雷火,以此想燒死敵人,但更大的可能,卻是玩火自焚!

    “旁門左道,終究適得其反!”程末知道,就算今日尤朗能勝,日後也早晚因此而死。

    “你別說別人,你自己還不是同樣爲了修行,接受了寰疏的靈血嗎?”言歸隨意道。

    程末無話可說。

    “哎哎,你別介意啊,我和你說着玩的。”看程末真的有些當真了,言歸立刻解釋道:“寰疏的靈血和他用的這噁心玩意其實還不一樣的,靈血淬體本質上還是培元固本,只要你能夠適應日後非但沒有損害,反而能百尺竿頭更進一步。至於他,那邪異的玩意看起來有用,實際上對本源極爲損害,以後短命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言歸說的很理直氣壯。

    程末可一點都不開心。

    “他以後能長命百歲還是英年早逝都是兩說,可現在要是沒法解決他,我和叔嘉都得倒大黴!”

    程末一針見血道。

    叔嘉已經有所行動,對着尤朗遙遙一指,日涌心炎飛快匯聚,一根巨大的手指帶着驚人的威勢,從天而降,通體的火焰,繚繞着威嚴的氣息,彷彿神靈之指,就要斬除異端邪惡。

    尤朗冷冷一笑,單手伸出,居然直接將叔嘉的這一指接了下來,陰厲的氣息,從他的身上不斷延伸到這一巨大的手指上,火焰即刻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耗殆盡,頹然熄滅。

    叔嘉大喫一驚,程末眼中一凜,之後發現,尤朗猙獰的雙眼,居然盯上了他自己。尤朗的眼中,已經出現了偏執的瘋狂,對程末吼道:“你身上的血氣,讓我很感興趣!如果能得到你來餵養我的靈籙,我的修爲,必定可以更強!”

    嘶吼的聲音,幾乎完全失去了神志,唯獨他的眼睛,是火亮得,幾乎讓人覺得恐怖。

    “這傢伙,離走火入魔已經不遠了。”言歸搖頭說。

    可是事已至此,他說什麼已經不管用了。尤朗大吼着朝着他衝了過來,陰暗的氣息在他的身上不斷疊加,無形之中,讓他自己變成了之前的巨獸。這個野獸全身混沌不清,從上到下,似乎生長了無數的頭顱,每一個頭顱,都在發出淒厲的喊叫,聽的人不寒而慄。

    “真是噁心的傢伙,恐怕地獄裏都容不下你的位置了!”程末轍蹤步用出,飛快躲開了對方的密集的攻擊。接連不斷,如同箭雨一般無處可藏,這野獸雖然龐大,卻遠超一般人想象的靈活。而程末偏偏就能在萬中無一的間隙裏找尋到躲藏的時機,間不容髮地躲開每一次攻擊。

    雙手印訣掐出,照神震靈技再一次使用,這次他對準了巨獸的頭顱,以最強的元力催動了這招。其中不僅有本身的精華,還夾雜了他長久修煉三一禁法以來的心思。言歸說的沒錯,三一禁法本身當真博大精深,僅僅把它當做煉器術,也當真是大材小用了一些。

    而這一招也算是對症下藥,尤朗的情緒現在本身就處於不正常的狀態,再度受到精神衝擊,也就更爲慌亂。但受到了刺激的他,顯然也變得更爲癲狂,更爲密集的攻擊,幾乎要讓程末喘不過氣來。

    黑色的利爪,從半空中向着程末拍下,然而下一刻,就失去了自己的準頭,散亂的力道,像是一條河的主流河水被不斷抽走,力量由盛至衰、由衰至滅,直至徹底不見。叔嘉從一旁趕了上來,舉手投足間,隨意而瀟灑的動作,彷彿花叢中風過馥郁,引來翩翩蝶影。正是他的招式,不斷化解着尤朗的攻擊。

    “流風牽雲手,有點意思,這在中域也算是至高神通了,施展開來觸手可及點盡爲真空一般,會抽走所有的力道。不僅善於防守,用來攻擊,也是防不勝防。幸虧你和他不是敵人,不然也真的難對付。”言歸沉吟道。

    而被抽走的,不僅僅是尤朗攻擊的力道,巨獸身上瀰漫的黑氣,也抽絲剝繭一般,從他身上不斷流走。慢慢的,尤朗自己的身軀包裹在黑暗之內,已經若隱若現。他帶着血紅的眼神,注意力從程末身上,瞬間盯死了叔嘉,森然的殺意,另整個氣氛,都變得肅殺起來。

    “不好!”程末心中一驚,叔嘉到底還是太過缺少實戰經驗,這一下只顧着對敵,而完全沒有給自己留下適當的退路。尤朗本身神志不清,現在更是完全被他吸引了過去,天知道之後又會怎麼樣!

    果然,下一刻,巨獸龐大的身軀,轉而朝着叔嘉橫衝了過去,恐怖的聲勢,一股腦傾注而下,即便以叔嘉的流風牽雲手,倉促中也只能卸去大部分力道,可剩下的恐怖壓力,也足以裂山碎石!

    龐大的黑色陰影,更是在之後轟然炸開,遮天蔽日的黑氣,宛如末世天劫一般的場景,令人心悸不已!

    程末大驚之下,幾乎來不及作出反應,可是他仍舊想到了辦法,乾坤袋中光芒閃爍,斂鋒斷劍出現在手上,他將剩餘的真元盡數注入,萬古之中始終鋒利的劍刃,閃爍着耀眼的光華,如旭日一般,刺破了黑暗!

    萬千鱗片,阻隔在程末的面前,戚敏用千鱗甲,試圖要保護尤朗。

    “你給我滾開!”程末大吼着。

    劍刃,如無聲的驚雷,蘊藏着毀滅的殺機,轟然斬下!

    劍光,如一輪滿月,吸走了所有的黑霧迷障。掃蕩之處,片甲不存,如狂風吹襲,遍地狼藉,可剩下的,反而也是天地清明。

    程末單膝跪地,抱着半截長劍,氣喘吁吁。周身的真元都被剛纔一劍抽取一空現在的他就連動一動手指,幾乎都是萬分艱難。再一看場間,煙霧四起,什麼也看不到。

    正在他擔憂叔嘉的安危時,忽然聽到了不停的咳嗽聲,緊跟着,他就看到那道身影從地上狼狽爬起,先是拍打着身上的灰塵,似乎格外注意自己的儀表,然後才注意到程末,馬上跑了過來。

    “程兄,你沒事吧?”叔嘉勉強將程末扶起,他自己本身的消耗也不小,方纔爲了抵擋尤朗那近乎自爆的攻擊,他也是傾盡了全力。

    “我沒事,不過……”他剛剛想說尤朗他們又在何處,不過下一刻,他就不再說話了。

    因爲事實,已經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戚敏失魂落魄的身影,捧着一隻殘破的手掌,在場中不斷地徘徊着。她就像一個失去了重要東西的孩子,那如同從她的心中挖去了整整一大塊,讓她的人都不再完整。

    她仍舊還活着,這或許可以稱之爲奇蹟。但是從她的雙眼中,程末卻看不到任何可以稱之爲“生機”的東西存在。那麼她,也就不算是真正的活着。

    哀,莫大於心死。

    “他在哪?”尋找無果,她居然將程末他們,當做了最後的希望,顫抖的聲音,卻帶着最後的希冀,渴望能從他們口中,聽到自己想要的結果。

    程末不語。

    他見到了之前的一切,戚敏,本來應該是被斬在自己劍下的第一人,蒼穹神劍,無人可倖存,但關鍵時刻,尤朗卻偏偏,擋在了她的面前。

    這算是什麼?

    他們絕不是父女,而程末也能看出,尤朗和戚敏,他們更沒有任何的“感情”可言。尤朗只把戚敏當作是自己的工具,而戚敏的忠誠,更像是習慣使然。

    可是關鍵時刻,尤朗還是作出了這樣的抉擇,擋在了本應是保護自己的屬下面前。

    或許,是一種可以稱之爲“憐惜”的態度,支撐着尤朗的行動。對這個一直跟隨自己的幹練女子,他在心中,自然是有着欣賞的吧。

    於是,程末說:“結果如何,你不是應該知道了嗎?”

    一句話,徹底擊潰了戚敏的意志,她就像斷了線的木偶,跌坐在地上,依舊懷抱着那截唯一留存的殘破手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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