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有通行令,可還是不能確保萬一,程末本打算防患於未然。
可是一路走來,預想中的事情卻怎麼也沒有發現。別說靈陣的痕跡了,在萬界索驥圖上,連靈氣的異常分佈點都沒有任何發現。
彷彿從一開始,這裏就沒有任何不妥之處。
程末自然不相信事情會如此輕鬆,反覆尋找下,終於在這裏發現了一塊還沒有完全流盡元氣的靈陣碎片。
它應該是核心的一塊,還沒有完全徹底損毀,纔會被程末發覺,但是邊緣所有的靈紋和靈印,都已經被破壞殆盡,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再度復原。嶄新的邊緣,證明了它是在這裏剛剛被設下不久。而毀滅的痕跡,則預示着它被毀掉的時間則距離更近。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叔嘉剛這麼一說,就發現程末在看自己。
二人面面相覷,從彼此的眼中,看到了不安。
他們都不是傻子,見到這種情況當然不會先歡呼一陣“沒有靈陣阻礙”了。原本用來對付他們的東西居然不明就裏的就被毀去,任是誰人腦海中閃過的第一個念頭,恐怕都只有不安。
“出什麼事了?”叔嘉方一出口,就看到程末拽着他飛快躲到了一塊巖壁的後面,目光炯炯,警惕地注視着四周。
潛在而未知的危險,可是要比單純挾持雪輕靈的董易他們可怕太多了。
“接下來怎麼辦?”叔嘉道。
“繼續向前,但注意周遭。”程末道,“咱們最好不要分開,密切注意周邊的情況,隨時準備策應彼此,這樣才能保證安全。”
“這到底是什麼意思?能不能說詳細些?”
“總之跟着我就對了!”
程末話一說完,運轉起滄夢沉蟄,盡力閉斂自身氣息,向外小心翼翼探索前進。叔嘉見狀,也立刻上前,同樣用功法隔絕了自身的波動。藉着沙塵的掩護,二人走走停停,摸索着前進。
視野盡頭,逐漸出現了一棟建築,是一座低矮的草房,看起來頗爲破敗。在程末的印象中,這是山谷內第一座房屋,處於最邊緣的位置。靈活地靠近了這裏,程末警覺地望着四周,注意到沒人後,才從破敗的窗子中翻了進來。
叔嘉跟着翻進,他是修士,身手也算不錯,不過做這種事情,也還是顯得很不習慣。進屋之後拍了拍身上的灰,嘆氣說:“唉,有門不走,翻窗而過,真是有違君子本性,罪過啊。”
“君子也得惜命。”程末環視着房間內,冷冷說。
“我知道,所以我不是也跟着你進來了嗎。”叔嘉也跟着一起在房間內找來找去——儘管他也不知道該找什麼。好在房間裏還算乾淨,處處都有人打掃的樣子,儘管破敗,也似乎常常有人居住在此。
程末謹慎地透過大門的孔隙,望着外面,聽着叔嘉在後面不斷翻找東西的聲音,忍不住皺眉,心想要不要提醒他一聲,別這麼招搖,不然也遲早會被發現。
不想也在同時,叔嘉大大地“咦”了一聲。
“怎麼了?”程末知道叔嘉這樣肯定是發現了什麼,馬上轉身走去,見到叔嘉已經把一個架子移開,露出了下面的一具屍體。原本這個架子整個倒下,連帶着上面的東西零散掉落下來,掩蓋了下面的一切。
屍體面容已經模糊不清,地面上流淌的尚未乾涸的血跡,顯示他也剛剛死去不久。
“這,到底是誰啊?”見此人死狀悽慘,叔嘉也不忍多看。
“看這死法,倒像是頭部正面受到了重擊而死。”程末沉吟道:“只有一擊,乾脆利落,而且。”他一邊說着,一邊從屍身上搜出一個令牌,和之前他拿到的一模一樣。“他也是斷魂幫的人。”
“唔,這樣倒是有點意思了。”言歸說。
“而且看這傷口,像是棍子類的東西擊打所至。現在還有人專門用棍子當武器嗎?”程末疑惑。
“哎呀,你真是死腦筋啊,下手的人就是不想被看出來到底是誰,才故意用的棍子,和自己原本的武器作爲區分的!”言歸提醒道,“他原本用什麼都有可能,對於修行到一定地步的人來說,用什麼不夠致命?”
“聽你這麼說,倒是點醒了我一點,這種傷痕,的確像某類特殊的本法所至。”程末說:“你看這痕跡,像是本來是劍法、還是槍法?”
“你可以大膽點猜測,沒準是弓箭,從遠處射來,一箭爆頭。”言歸說。
“你是覺得自己很幽默嗎?”程末有些無語。
“呼——”一陣風,吹開了本就破舊不堪的窗子,帶進室內一陣風沙。原本還算整潔的房間,更爲雜亂不堪。
“不僅僅這裏嗎?”程末飛身向外掠去。
“喂,等等我!”叔嘉只得跟在後面。
錯落林立的建築,雜亂不堪的分佈着。在這其中,程末和叔嘉已經結連找到了許多屍體,有的倒在房門前,有的倒在房間內,還有一些在外面,身體已經被揚起的塵沙掩埋了大半。二人一一查看後,發現他們的死法如出一轍,無論是心口、下腹、眉間、頭頂、腦後,都是如被短棍的鈍器擊打中要害,一擊斃命。下手之準確、招式之迅疾,讓二人都歎爲觀止。而毫不出所料,這些人無一例外,也都是斷魂幫的人,在自己原本安穩的據點中,橫遭慘禍。
“這到底都是誰幹的?又爲了什麼”叔嘉也看出來,這些全都是一人的手筆。“雪姑娘也在這,她……”
程末聽他這麼說,心中一沉。
看到程末面色不對,叔嘉立刻改口說:“這也可能是雪姑娘做的,說不定她爲了逃命,不得已才……”
呼嘯的風聲,在此時不知爲何,變得輕微了一些。划動的沙土,在地面上、房檐上、還有身邊滾落過的一顆顆沙粒,每一分感知,都是格外的清晰。
也是因此,一連串輕微的腳步聲,落入程末的耳中,也如此清晰。
“是誰!”程末心中凜然,腳步連動,身體如幻影般驟然出現在聲音源頭的面前,手中三尺劍幾乎要出鞘。
“呀!”銀髮少女幾乎嚇了一跳。
“雪輕靈!”程末驚奇道。
“雪姑娘,是你!”叔嘉也立刻過來,說:“你,你不是被董易他們抓起來了嗎?”
“呵,我是誰,他們想抓得住我?那個董易,自以爲聰明,找了一羣人來看着我,沒想到還是被我偷偷找機會溜了出來。之後他這個老巢就像炸窩了一般,結果怎麼樣,還不是沒能再抓到我!”雪輕靈頗爲得意道。
“你沒事就好。”程末懸着的心慢慢放下,暗自鬆了口氣。
“嚯,這麼擔心我啊。”雪輕靈說:“你是擔心我,還是擔心你的那塊玉呢?”
程末不答。
“雪姑娘,程兄費了千辛萬苦來救你,你這麼說,不太好吧。”叔嘉道:“況且姑娘爲了逃命,一路上殺的人也太多了,這樣可有傷天和。”
“殺人,殺什麼人?”雪輕靈疑惑道:“我剛剛從藏身的地方出現,就碰到你們了,中間倒是看到了一具屍體,不是你們做的嗎?”
一句話,讓程末和叔嘉都,如遭雷擊。他們二人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彼此深深的忌憚。
在場之中,除了他們之外,果然還有其他人!
也在此時,一種奇特的氣息,再度落入程末的感知內,就像他之前,就已經接觸過這個氣息。
他擡起頭,遠方的山丘上,一道身影,在赤沙彌漫中,漸行漸遠。
“等一下!”程末立刻追了上去,身影如梭,趕到了方纔對方站立的位置。
四面只有無盡的荒蕪與蕭瑟,塵沙漸起,哪裏可以看到對方的身影。
言歸突然恍然大悟似的,說:“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麼?”
“我知道這是怎麼回事了!”
“你知道對方是誰?”程末有些振奮。
“呃,這個倒也不是,不過我看出來,之前那些屍體到底是怎麼死的了。”言歸道:“你以爲他們是被鈍器打死的,這也差點騙了我,然而多看幾具屍體後,我才發現,這些人其實不是被鈍器所殺,而是寸勁的爆發力!一招打過去,招式未至,勁力就已經先行傳導過去,借勢倒入對方身體後,再猝然炸開!看起來的效果,和被鈍器打過幾乎一模一樣。然而仔細查看,就能發現其中細微的差別。”
“居然是這樣。”程末暗自心驚。
須知釋放勁道容易,可要是做到像言歸說的這般,卻是千難萬難。隨意將力量導入敵人體內、再操縱隱藏的暗勁,當真是到了收放自如、隨心所欲的地步。
那個人,到底是誰?
程末苦思無果,回過頭來,見叔嘉和雪輕靈都在朝自己這邊趕來,也想要回到他們身邊。
腳下一絆,感覺碰到了什麼東西。
程末低頭,看到赤沙之下,半掩埋着一樣東西。將之取出後看到,這是一個奇特的木質盒子。
盒子上,用黑漆烙印下一個痕跡,看着就像一顆即將抽芽的種子。
而盒子裏,空空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