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欲罪封尊 >卷三:彼岸沉浮 四十二:神羅萬象
    “致虛極;守靜篤。萬物並作,吾以觀復。夫物芸芸,各復歸其根。歸根曰靜,靜曰覆命。覆命曰常,知常曰明。不知常,妄作兇。知常容,容乃公,公乃全,全乃天,天乃道,道乃久,歿身不殆。”

    言歸的靈臺空間內,程末的神魂如一團漂浮的霧氣,四處遊動,百無聊賴之下,不由得重新念起了一段經文,這就是道經,在聖徊間之中,無論修行與否,小孩子都會誦讀的經文,以此作爲最啓蒙的教育。傳說創造這些經文的人,實際上是天地間第一個修行者,將自己的畢生感悟,凝結在這些玄而又玄的話語之中。雖然其本身沒有任何力量,但是如果有人能堪破其中的迷津,立刻會得到通天徹地的修爲。

    幼年時對於這個說法,程末曾經極爲嚮往,爲此不僅反覆誦讀,甚至將它牢牢記在了心中,到了可以倒背如流的程度。所以現在爲了排遣時間,纔會這般順暢地念出來。

    不過到了現在,卻已經算是完全不信的程度了。無關於這段經文本身到底真的藏着了祕密、或者只是如聽聞般這樣淺顯,程末也不相信,當年第一個修行者,真的就會超過今天經歷世代傳承與鑽研後,站在了更高起點的修士們。

    如果過了這麼久,一代代人還沒點長進、反而指着過去人的遺產,這麼多年,豈不都是白活了?

    江山代有才人出。

    “要說現在的感覺,真的很奇妙。”程末忽然道:“我明明還活着,卻好像自己的身體和我就完全沒有關係了一般,在這裏苦苦等待,也沒有任何不適。假設說從此以往,一直在這等待着地久天長,彷彿都不會出乎意料。畢竟在這裏,時間和空間,彷彿都不存在了。”

    “你這般說,其實某種意義上,還真的說對了。”言歸道:“靈臺,本來就是修士修行之根本,屬於人體之內,獨立於外界的環境。用外界的法則來衡量這裏,自然不會一一貼切。因爲掌管這裏的並非天道,而是靈臺所有者的本身。”

    言歸說着,隨手一揮,漫天暴雪,在這裏從天而降,鵝毛般的雪花,迅速覆蓋在二人的身上,像是一層厚厚的毯子。程末隨手抓住一把雪白,從中感覺到的卻不是冰冷,反而是極致的熱意,就好像是落在手中的不是雪花,而是燃燒正旺的炭火。

    完全違反常識的景象,居然會真實出現在人的眼中,這或許就是靈臺的神奇吧。

    “這樣很了不起,至少我還遠遠無法做到。”程末將手中的雪拋下,說:“不過終究還只是幻象,而不是真實的。”

    “何爲真、何爲幻?你所感覺到的是真實還是虛假,難道只有身體接觸的,纔是真實?若真的如此,那麼現在你脫離於本體之外,對外界一無所知,可這樣一來,你的身體,難道就是虛假的?”言歸認真地說。

    這番話,讓程末若有所思,忽然道:“那傳聞中,修行至強之人,不僅僅可以利用天地法則,更能用自身來重塑天地。移星換月、滄海桑田,對他們來說只在一念之間,完全不在話下,是否是因爲他們的修爲,已經到了可以真正將靈臺的一切變爲現實、進而以之替代外界天地的程度?而若是如此,我們所在的天地,是否也可能只是某位修行大能的‘靈臺’,只是他人修行到了極致,所創造出的玩物?”

    “你這說的很有意思,也不是完全沒有這個可能,”這番話也提起了言歸的興起,他說:“不過這已經觸及了天機,我不能輕易告訴你,還等到你自己到了那個地步,你自己來求證吧。”

    “顏鴻孤,他又是否到了這個程度?”程末繼續追問道:“他既然爲萬古之內公認的最強者,他又是否到了,能夠以自身的靈臺,真正媲美天地的程度?”

    “你似乎問的太多了,”言歸有些不耐,擺手說:“而且你這個問題,和前一個疑問相比,就太沒有營養了。”

    “怎麼說?”

    “糾結於靈臺的真實、猜測顏鴻孤的修爲,恰恰證明了你還沒有領悟他的境界。因爲如果真的是他,所拘泥的,也不再是這種小事了。”

    程末微微色變。

    也在此刻,他的身上,忽然散發出奇特的光芒,有一種力量,在牽引着他的神魂,迴歸正確的地方。

    “這是?”程末訝然。

    “是你自己的靈臺,在牽引你的神魂,想要歸位。”言歸道:“看來是叔嘉他們那邊準備好了麼。”

    ……

    “如果不是我知道你要做什麼,絕對會以爲你這是在進行某種邪教儀式。”

    雪輕靈帶着些吐槽說。

    叔嘉行動的手立刻一頓,然後只得道:“雪姑娘還是別取笑在下了,這是爲了給程兄療傷。”

    “啊,那是我的畫筆!用完了之後記得還給我!”商一在一旁道。

    叔嘉無奈,只當做充耳不聞,繼續做着自己的事情。現在在他面前,是上身衣衫都已經被脫下的程末,雙目緊閉,盤膝而坐,氣息幾乎微不可聞。如果只看他的樣子,會以爲他已經入定;可如果注意到從他後背淌下的那觸目驚心的血跡,就會立刻以爲他是不是下一刻就會瀕臨死亡——這其實也是讓叔嘉和雪輕靈最爲震驚的地方,程末的傷口始終難以癒合,但他的血,居然一直沒有流乾。他的身體就像個無底洞,充沛的元氣,一直在源源不斷製造着血液,維持着他基本的生命力。極端虛弱和極端強橫,同時存留在他的身上。

    而現在,叔嘉用畫筆,蘸取着顏料,在程末的身上自額頭開始,畫滿了負責的符號,每一道符文成形,都會開始閃爍,彼此相連,交相輝映,燦爛如繁星。叔嘉所用的顏料,也不是一般的東西,他用了包括靈石在內各種天材靈寶,才調配出合適的比例。

    這還不止,此時程末的身邊,還堆放了各種其他的東西,不論是靈獸的利爪、仙草的根莖、還是有人費勁千辛萬苦才收集到的五行本源,每一件拿出去,都價格不菲。它們擺放的位置,也暗合某種奇特的法則,彼此的氣息相互補充、聯通,最終,形成了一個奇特的陣法。陣法的一端,是極致的陽剛、明亮,而另一端,則是無比的陰霾。程末的位置,正巧處於陣源的核心位置,端正而不差分毫。

    在程末的皮膚上畫下最後一道符文,叔嘉收了手,將顏料和筆都放在一邊,對着仍舊昏迷不醒的程末行禮道:“唉,常言道‘身體髮膚受之父母’,未經程兄允許,這樣褻瀆你的身體,還望之後能有所原諒。”

    “這樣就準備好了?”雪輕靈可不像這貴公子般婆婆媽媽,言語中帶着些急切和期待。她知道救治程末的事情,終於要到了最關鍵的時刻。

    “這還不算完,還有兩樣最重要的東西。”叔嘉一邊說着,他的雙手中,出現了兩個異彩的珠子——左手上,極陰氣息的,是程末原本的玄鋯玉,此刻要被用來救治程末自身的性命;而他的右手中,散發的白光,似乎沒有特別的形體,如氣體般聚散不定,可其中至陽的氣息,讓人無法忽視。

    “你爲了得到它,付出了什麼代價?”雪輕靈只看了一眼,就知道那至陽之物的價值不菲,可以說爲了救治程末,叔嘉也是付出了極多。

    “在我看來,其實並沒有多少——只是之前的地落根,被我給出去罷了。”叔嘉笑了下,說:“地落根對於我,本來就是用來收藏的,如果能換來這份‘陽闕’作爲救治程末的關鍵,反而更有價值。況且在我看來,地落根本身雖然生機磅礴,本身和陽闕相比,還是有所不足。可能在沉境這個本身荒蕪的地方,富有生機的東西,反而更爲珍貴吧。”

    一邊說着,叔嘉將兩樣東西,規整擺放在陣法的核心位置,一陰一陽,二者彼此相對,互爲補充。玄鋯玉自然不用說,程末自季堯處奪得的東西,不可能是凡品。相比較下,陽闕則更爲罕見,但凡世間之物,人皆有一個共識,“孤陰不生,孤陽不存”,可是陽闕,卻唯獨背離了這個人盡皆知的道理,通體居然完全由極陽所構成,完全沒有一絲陰柔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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