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欲罪封尊 >卷三:彼岸沉浮 六十五:故布迷陣
    偌大的房間內,黑暗,空蕩。

    黯淡無光中,可以見到的,似乎只有一張牀、一張桌子、一把椅子,除此外,一無所有。

    這樣大的空間,理應有更爲豪華的裝飾,寬敞的地域,可以給人足夠的發揮,去展現自己的想象力。如果這是個孩子的房間,可以將它改成有趣的娛樂場;是個讀書人的房間,或許會被改造成書香彌散的書房;交給一個武癡,他會佈置好所有最上佳的武器,讓這裏成爲最好的練功房……

    這裏的主人,卻只進行了最爲簡樸的佈置,剩餘的空間,在他的心中,或許連多出一張字畫,也放不下。

    因爲他最原始的記憶中,自己的房間,本就應該如此,成長在家徒四壁的環境,除了滿足基本的需求外,其他都是多餘。

    而此刻,他就坐在自己的牀上,一動不動。

    一道光芒,透過緊閉的門戶被打開,跟着而來的,是一個深沉的聲音——

    “還沒有睡嗎?”

    “師父?”子植立刻從牀上起身,對他行禮。

    來人身材高大而瘦弱,寬大的外套披在他的肩膀上,怎麼都有些不協調。蒼白的面容頗爲枯槁,大病初癒一般,唯獨兩個眸子特別明亮。和他照面後,可能所有人都想不到,他居然就是在整個沉境最有權勢的人——天道盟盟主公冶涉!

    公冶涉略一揮手,示意他免禮,又對子植說:“前日回來,就見你一直心緒不寧,來師門間的切磋都不來了,是還忘不了之前發生的事嗎?”

    “對。”子植乾脆回答。

    “你這個樣子,其實並不好。”公冶涉一邊說着,走到了房間裏的牀頭前,說:“從以前起,你就有這個習慣,有什麼無法忘懷的事,就憋在心裏,然後一個人躲在房間中默默承受。我不知道是這個環境讓你熟悉,還是隻是單純在黑暗中看不到往日的場景,讓你覺得心安。”

    “讓師父費心了。”子植帶着愧疚地說:“但不管怎樣,前日的事情,我絕對忘不掉。如果還有選擇,我還是想去找那個叫程末的少年,我想贏他!”

    這或許纔是他的心中,最放不下的執念。

    “聽你說,他和沈闊言走得很近,那個人甚至還爲他出頭了,是嗎?”公冶涉劃分一轉,詢問道。

    子植點了點頭。

    “很有意思。”得到了肯定的回覆,公冶涉道:“不管怎樣,這件事解決後,你就不應一直沉溺於此。我們生長在這裏,這裏大地上的每一寸,與我們本身,就息息相關。即便它本來荒蕪,但是我們,也要在裏面種植出屬於自身的希望。不要忘記,你的名字的意義。”

    隨着他最後一句話,面對虛空,那處黑暗之外,居然是一個碩大的窗口,在其外,赤紅的火焰,迸發而出,如天地初開的光芒,熱烈奪目。而就在這熔融的火光中,一點翠綠的光芒,耀眼異常,森羅萬象的氣息,如春生、似夏長、類秋收、若冬藏,深海般幽邃,極盡窺探無窮,包含着世間最爲純粹的本源,璀璨生長着。

    ……

    “可是程兄,我還是不明白。”叔嘉一邊解決了手上的活計,稍稍歇了一下,道:“最後一局,你到底怎麼贏得?”

    程末仍舊蹲在地上,調整着他想象中最好的基座,聞言看了叔嘉一眼,道:“你還不懂嗎?”

    天清氣朗,小樓之中,一派井井有條,生活氣息中,不缺和諧的感覺。庭院之中,幾個人卻不是來度假的,而是各自要有忙碌的事情。搭建靈陣的事情,雖不可一蹴而就,拖得太久,也終歸不好。在程末的催促下,包括幾個孩子在內,所有人聯手在院子中清理出一片空白的區域,着手準備了起來。一連幾天,始終沒有停手。

    雪輕靈負責將連續多日收集的天材靈寶等歸類,方便他們需要時隨時取走;商一既然擅長畫畫,程末就把畫圖紙的工作給了他,最精細的靈陣他雖然還無法描摹,大概定位置總是可以做到;小茗年紀最小,自然就讓她跟在雪輕靈身邊,做一些最簡單的工作;至於元朗、李義、阿楊三人,因爲之前的惡作劇,雪輕靈罰他們多做一些,以至於現在給淮嶺之樹挖坑、栽樹、澆灌純陽靈水等,看似沒什麼複雜,卻個頂個是力氣活,只做得三個男孩子唉聲嘆氣。

    至於程末和叔嘉,則將所有的天材靈寶按照他們的需要進行組合、熔鍊、調理等,這樣當所有一切準備好,只需按照預定的方位將一切半成品按規律擺放,靈陣自然完全成形。這部分不僅需要細心,更需要懂得靈陣術的人親自把控,程末自然當仁不讓。

    “佈置靈陣,我本以爲是個腦力活,現在才知道,這是件體力活。”叔嘉忍不住道,然後對程末繼續說:“告訴我一下吧,程兄,我總覺得你最後贏子植的那一次,沒那麼簡單。”

    “有什麼不尋常的,你先告訴我,我來聽聽。”程末沒有直接回答,反問說。

    “嗯,怎麼說呢,”叔嘉回憶着當時的情節,道:“剛開始的時候還沒感覺,可等到你們都拿起骰子進行第一輪的時候,我就覺得不對。你最後砸骰子的那一下,不管怎麼看都太刻意了,事後想起來,都像是你一開始就準備好那麼做。第二下子植贏了那次,倒是沒多少意外。最奇怪的其實是最後一局,子植他胸有成竹的樣子、在看到結果時的反差,似乎他完全沒想到自己居然會輸,說得準確些,”叔嘉看着程末,思考了一下說:“就像他從一開始,就知道你骰子的點數一樣。”

    程末點了點頭,說:“你說的其實七七八八很接近了,他最後的時候,的確知道我的點數。”

    “那怎麼可能?”叔嘉喫驚道:“可是就算他能提前知道,你也是三個六一共十八點,他不也是輸定了?”

    “他之前不是說,我是十三點嗎?其實那次他也沒有說錯,我骰子的點數,按理來說,的確就是這個,所以他覺得自己輸了是意料之外,也就正常了。”

    叔嘉聽到程末這麼說,則更加迷惑不解,他還是不清楚,整個賭局下,到底藏了多少的細節與變化,怎麼纔會有這樣的結果。

    “智者賽馬的故事,你有沒有聽過?”程末一邊說着,在地上撿起了六枚石子,分爲“三三”兩列擺了出來,“古人有賽馬者,將馬分爲上、中、下三等各自比賽,一個人的每等馬和對手相比都要差一些,故而一開始用上等馬對上等馬、中等馬對中等馬、下等馬對下等馬的比賽中,每局必敗。之後有智者替他出謀劃策,讓他改變策略,以自己上等馬對中等馬、中等馬對下等馬、下等馬對上等馬,這樣即便下等馬那場必敗無疑,可前兩局還是會贏,三局兩勝,最終每次都能勝利。”

    程末一邊說着,將兩列石子按照不同的方式用線連接起來,這樣兩種不同的排陣和結果,也就一目瞭然。

    叔嘉點了點頭,這個基本上屬於孩童的啓蒙故事,每個人都耳熟能詳,不可能不知道。

    “這個故事涉及到排兵佈陣,本來是很基礎的一些。不過你有沒有意識到,在這個排列中,最重要的是什麼?”程末繼續問。

    “是自己的上等馬即便比不上對方的上等,至少也要比中等強,不然也是不會贏?”叔嘉思索着。

    程末搖了搖頭,說:“實際上,排陣的關鍵是,你要能夠知曉對方的排列順序,而自身不被對方知曉,這樣才能根據不同的局面,選擇最有利於自己的方式。否則即便你心中知道這裏面的門道,可連對方這一局會出上等馬還是下等馬都不知道,一切不都只是紙上談兵?”

    叔嘉恍然大悟,“我有些懂了,可是這和你最後能贏,又是什麼關係?”

    “因爲我就猜到了子植的排陣順序——不,嚴格來說,是我控制了他的順序,而他還沒有感覺到。”

    註釋:

    :出自典故《田忌賽馬》,是中國歷史上有名的揭示如何善用自己的長處去對付對手的短處,從而在競技中獲勝的事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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