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之時,晝夜交替、陰陽相轉,大地中重新會誕生出嶄新的元氣,似天地初開,混沌鴻蒙,於修行之中大有裨益。一股股氣流,肉眼可見的被程末吸入體內,化作純質的精華,散入他的周身各大經脈之中。無形間,他的身高,似乎更挺拔了一些,雙眼之中,一絲精芒一閃而過。
前幾日的重傷復原,對於他來說,也並不是全無好處。得到了沈闊言的種子內生命精華淬鍊,現在他的修爲比之以往,還要更強了幾分。若他所料不差,在廣界鐘上刻下第四道靈紋的契機,差不多就要來了。
不過在此之前,還有些別的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程末提起精神,沿着海岸邊,逐一搜索着每一處空間,原本他所佈置下的靈陣,此時又被他修整了一遍,現在深藏於各處,幾乎沒有任何漏洞。
但這也僅僅是“幾乎”,而不是完全。
一件事情,不管發生的概率有多小,只要不是零,那麼它就總會發生。
程末就在避免上次類似的情況。
這對於此時的他來說,還有別的意義。
“程兄,你起的好早啊……不對,你根本沒睡覺。”叔嘉一邊打着哈欠,一邊走過來,道:“程兄你也不必太介意了,整個靈陣我們已經反覆查看了多次,基本沒有紕漏了。況且,我還讓軫武在外面也反覆看了幾次,他也找不到任何的破綻,像是上次的事情,已經不會再發生了。”
“不好的事情,都是發生在人大意的時候,特別人有時候根本沒意識到自己的大意。”程末淡淡地說:“謹慎一些,總也是無妨。”
“既然這樣,我也來幫你一下吧。”叔嘉點頭說,也跟着到了程末身邊。
望着對方和自己一般忙碌的身影,程末稍稍躊躇,最終還是下定了決心,問出自己想要知道的事情:
“叔嘉,你,真的是曾經叔懷的兒子嗎?”
看着叔嘉的背影,可以發現他的肩膀動了一下,之後回過頭來說:“沒錯,在別人眼中,他是個很了不起的人。不過對我,記憶都已經很單薄了。畢竟他最後離開的時候,我還很小。”
“那你這麼多年……”
“是和我母親一起生活,還有竇叔,他很關照我們。”叔嘉道:“竇叔他是現在晉陵宗的掌門,原本和我父親就是很好的朋友,對我們的照顧,也算是無微不至了。”
程末知道叔嘉指的“竇叔”一定是現在的竇家家主,按照言歸的說法,竇家應當是在叔懷去世、季尋悲離開,叔家和季家一起衰落後,才進入晉陵宗之內的。不過,也就有另一個疑問,縈繞在程末的心中。
程末說:“那季尋悲呢?外面的說法,他纔是你父親生前的知己好友,彼此更是一起在中域闖蕩出的名聲、奠定的晉陵宗的基業。可是爲什麼,照顧你的,卻是竇家的家主,而且季家……”
說到這裏,程末有些猶豫。他不知道說得太多,會不會把自己和季初見的關係也無意中透露出來。
叔嘉則完全不知道他的想法,只是說:“你說得對,也的確如外界猜測的一樣,我父親在臨終前,的確將很多事情都託付給了季叔,他也沒有失約,一直履行了我們的指責。我現在還記得,他每次來看我們,都會帶來很多東西,用丹藥治療我母親的病,還指點我修行。不過,他終究也是有自己的事情要去做。”
“季叔,你要去哪?”尚還年幼的叔嘉,拉着對方的手,不願意讓他離開。
“小嘉,乖,好好在家等着,季叔我,有自己的事情要去做。”高大的人影在安慰着他。
“可是,不管怎樣,你都要離開嗎?”叔嘉仍舊不捨得,“不要騙我,我已經知道,你要是這次離開,就基本是不會再回來了。到底是爲什麼,你一定要走呢?”
“因爲只有季叔走了,你們,纔能有更安穩的生活。”高大的身影,在叔嘉的眼中,開始模糊不清。
“難道自己的事情,都要比摯友的託付,還有家族的安危,更爲重要嗎?”程末想起來晉陵宗現在的內亂,還有季初見數次身臨陷阱,一切的緣由,都是因爲季尋悲的不辭而別,在他的話語中,也就帶了些怒意。
“你也好意思說別人,你自己還不是一意孤行,不看別人的感受,非要離開煥青城,千里迢迢跑到這裏來受罪。”言歸帶着幾分揶揄道。
“我不一樣。”程末搖頭,悵然說:“假設我在陸家,已經是頂樑柱的存在,那至少在陸家可以完全高枕無憂前,我是不會離開的。”
他的言下之意,還是帶着幾分失落。
他不需要承擔這種責任,是因爲自己的實力,無法承擔。
可是如果有人有了承擔的實力、他也必須要有去承擔的責任的話,卻依然選擇了離開,這又算什麼?
“是啊,你沒到這個程度,所以不需要做這種選擇。可是誰又知道,當你真的到了那個程度時,自己又會不會面臨更大的難處呢?”言歸唏噓地說。
叔嘉的身體忽然一動,緊跟着,他將自己的通紋拿了出來,看了一眼後說:“軫武在找我,他就在附近,我先離開一下,告訴雪姑娘,早飯我不吃了。”說完,叔嘉走到大門前,打開復雜的門鎖,直接離開了。
“大少爺他現在這麼忙,總去找他的那個侍衛,看來是真的快準備離開了。”身後,雪輕靈的聲音飄來。
程末轉頭,看向了銀髮少女,說:“如果他真的就這樣離開,對你而言,又有什麼不同?”
“孩子們可能缺了一個好玩伴,商一想必會更是不捨,能陪他畫畫的人也一樣走了。不過對我,好歹相處了這麼久,也還是會覺得寂寞吧,畢竟,”雪輕靈狡黠一笑,露出了小巧的虎牙,說:“像大少爺這樣付錢的飯票,就少了一個啦!”
程末不覺莞爾,繼而跟着說:“那假設離開的是我,你又是怎麼想,難道也是少了個付錢人?”
說完,他靜靜地凝視着雪輕靈。
“這個麼……”雪輕靈沒有和他對視,把玩着自己左手腕的鈴鐺,“叮鈴”的聲音,不停地迴響,“也還是不同吧,畢竟會送給我的東西的,你還是第一個。以往其他人見到我,都是唯恐避之不及,生怕我偷走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