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欲罪封尊 >卷三:彼岸沉浮 一百零四:奮不顧身
    酒壺空空蕩蕩,可沈闊言的身上,還帶着不止這一個酒壺,隨手將這一個從高高的山澗下扔掉,從口袋裏,沈闊言再度拿起了第二個酒壺,面對着眼前的一切,開懷痛飲着。

    他沒有邀請公冶涉的意思,而他面對的環境,也根本不適合飲酒。

    文人墨客喝酒,講究的是個山清水秀的意境;江湖豪傑聚飲,享受的是個呼朋引伴的熱鬧。

    但現在,荒山野嶺、貧瘠空曠,既沒有悠山細水,沈闊言也形單形只。

    就像他從自己的宗門離開,這麼多年,他一直只能依靠自己。

    “你我相識多年,唯獨這一次,反而是你和我說話最多的時候。”公冶涉見到了對方,沒有一般人想象中的針鋒相對,平靜的口氣,彷彿對面是自己離別多年的老友。

    可是隻有了解他們過往的人,才能知道,在公冶涉短短一言中,道出了何等的血雨腥風。

    在沈闊言剛剛到來的當年,他們彼此間,就沒有多餘的話,所有的就只剩下兵刃相向!代表着沉境本土與外來之人,不可調和的對立矛盾。而那之後,他們再也沒有和解的可能,也不會再有任何交流。

    “不僅這一次,其實哪一次,我都不想和你說話。”沈闊言再次將酒喝完,對公冶涉說。

    道不同,不相爲謀,他們之間,從來沒有共同的語言。

    “我知道,你素來看我不起,平時在背後,也沒少說我的壞話——守成之犬、幹大事而惜身、不可與之謀,是這麼說的吧。”公冶涉望着沈闊言,眼神逐漸凌厲起來,“我承認,和你相比,我是一個守成之犬,因爲和你不同,你可以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任何地方,都不是你的束縛,因爲你本來就是外人。可對我來說,只剩下沉境這片土地,離開了這裏,我又還是什麼?”

    這三言兩語,說的輕描淡寫,公冶涉卻幾乎是將自己心中最深的傷痛,全都暴露給了沈闊言。

    可這不是他的示弱——恰恰相反,面對這樣的對手,他只有拋棄下所有的芥蒂、不帶着任何的負擔,纔可能獲勝。

    多年前沈闊言那一記絕世神劍,現在仍舊牢牢刻在他的腦海中,揮之不去。

    “怎麼想、怎麼說,都是隨你,不是關乎我。”沈闊言卻不像要多說的樣子,“我只是受人委託,在這裏攔住你罷了。”

    “那個少年嗎?”公冶涉頓了頓,說:“我還是不懂,他到底是什麼人,居然真的可以讓你費心到這個地步。不過,若你覺得這樣就可以動搖我天道盟的基業,也還是自作多情了一些。”

    身爲天道盟盟主,他的眼線遍佈整個沉境,現在他就可以清楚的知道,在天道盟內的,只有那個少年一些人,而神劍宗,仍舊按兵不動。這就沒什麼值得擔憂的。

    “自作多情的,應該是你。”沈闊言隨意說:“他和我,都對你所謂的‘基業’,沒有任何興趣。但,只要有這段時間,足夠他想要殺死,他想殺的人了。”

    一邊說着,在沈闊言的手中,出現了一件東西。

    通體烏青色,遍佈花紋,其貌不揚,一眼看去,有一種厚實的感覺——是沈闊言的靈籙,藏劍鞘。桂斂鋒的弟子、另一個練劍的宗師,所有的靈籙,卻是用來保護劍鋒的劍鞘。

    劍鞘之內,空空蕩蕩,根本看不到任何劍的存在。

    裂空的劍氣,從中源源不斷而出,撕裂了整片天地。

    映襯着他萬古凌空的威勢,天邊的烏雲,雷鳴的聲音,轟隆隆,在大地之中,迴響不停。

    暴雨將至。

    ……

    “就算你請沈闊言攔住了盟主,那又如何。”江離樓很快恢復了平靜,望向抱着雪輕靈的程末,沉聲說:“那邊的事情,對於這邊,又有什麼影響嗎?就算是這個叛徒,提前告訴了你她在這裏、現在你來了,又能有什麼作用?”

    “你這麼說,就是想當然了一些,她的確留給我一張紙條,但上面所寫的,根本沒有她再何處,而只有她留給我的另一句話。”程末冷冷說。

    雪輕靈回過神來,驚愕地望着程末。

    沒有想到,到了最後,那張字條,還是被程末看到。

    其實,那張字條,也不是特意想要留給程末,因爲在她認識程末之前,就不止一次寫下過它,然後或者將它撕碎、或者將它扔掉,又或者,將它帶到了山峯的高處,輕輕拋下,任由它隨風飄動,沒有打算給任何人看。

    可是,在她的心中,還是期望着,有人可以真正找到它,看到自己內心,最想說出的一句話——

    “救救我。”

    源自於一個被束縛的靈魂,在黑暗深處,最爲聲嘶力竭的無聲吶喊。

    聲音湮沒在無邊的黑暗中,像是投入的石子,沒有任何的漣漪。

    所給她的迴應,只有心灰意冷。

    可是吶喊的意義,並不在於被聽到,而在於喊出來。只要出聲,總會有人,不管踏過多少艱險、跨過多少阻礙,去傾聽這一份吶喊,並給出自己的迴應。

    就像現在,程末奮不顧身,來到了她的身邊,就是他對她最爲激烈的迴應與承諾。

    程末的眼神,涌動着耀眼的光芒,像是在他的心中,燃燒着熊熊烈焰。

    “很有意思。”江離樓注意到了場中的變化,說:“既然如此,看在沈闊言的面子上,我倒可以給你做個交易——你帶她走吧。”

    “哦?”

    江離樓望着他,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說:“放心,她還是乾淨的,絕對可以滿足你,我役使她,卻從沒有碰過她——就像你對於自己養的小貓小狗,應該也沒有那種興趣。”

    聽到他的話,雪輕靈慢慢低下了頭。

    程末凝重的表情,忽然笑了一下,說:“你扭曲的心理,的確已經徹徹底底的壞掉,完全無藥可救!”

    程末徹底明白了,江離樓對於一切的**,只剩下了單純的佔有,他欣賞財物,只因爲那對自己有意義;修行功法,只因爲那可以讓自己高人一等。而對待自己的奴僕,不論是虐待、驅使,還是養育、教導,對他來說,其實都是一樣,只爲了證明自己對於他們徹底的支配地位,享受着操縱一切而盡在掌控的感覺!

    在他的眼中,沒有忠誠、沒有親情、沒有朋友,連可以稱之爲人性的感覺,也徹底消失。所有的,只是主人和僕人、統治與奴役,近乎於守財奴般,窮奢極欲的貪婪!

    程末說:“你的提議,似乎不錯,不過,她整個人,只是我第二想要帶走的。第一的,就是你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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