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這一句話,終究是將前面的情況,圓了過去,可以不被人察覺到其中微妙的異樣。
就像是人所無法輕易察覺到,此刻程末的這個化身,在無形中,更爲暗淡了一些。
同時他這個化身的面孔,也更爲扭曲,像是在替他本人承受着一切痛苦。
“好險啊。”言歸不由得替程末捏了一把冷汗,一邊注意着不遠處那二人的動靜,一邊注意着眼前,看程末是否可以撐住。
對面這個人,生機已經徹底斷絕,連心跳聲也不復存在,但就是這樣,他依然沒有倒下,甚至在剛剛還說出了一些話語。
如果看到他雙眼中那已經黯淡、也並不自然的光,就會明白了爲什麼。
在關鍵時刻,程末再次將自己的神魂分出了一部分,進入到這具身體當中,等於再爲自己造了另一個化身,並且還需要操縱它。
分心二用,其中的難度,比同時用刀子在兩個氣球上左手畫圓、右手畫方,還不允許刺破氣球,要來的更爲艱難。
特別是這整個過程,可都是在這個最危險的區域、和那兩個守衛的眼皮子底下做到的,少有差池,只怕就會陷入萬劫不復的境地。
“老哥既然有這般心意,就請隨我來。”操縱着自己的兩個化身,還要自問自答,程末跟着勉強挪動着腳步,向着望樓走去。
開始說話的兩個人走到了望樓眼前,在望樓下的守衛也不由得認真了起來。
左邊的人率先開口說:“姓名,說明你們的來意!”
明明都是一起來守衛這片區域的,此時卻如此說話,不知道他們真的是彼此之前也並不認識,還只是公事公辦。
“我覺得不用了。”程末操縱着那具身體沙啞着說,最終從身邊摸出了一個令牌,示意給對方。
從他一開始說話時,程末就猜測他的身份應該是這裏區域的一個小頭領,一定也有自己身份的證明。
果然,望樓下的那兩個守衛看了一眼後,立刻畢恭畢敬起來,說:“堂主,這都是掌門交代下來的吩咐,我們必須要遵守,還請你們不要見怪。”
一邊說着,他們已經將望樓的大門打開。
“好說,好說。”程末操縱着身體,竭力想要裝出他原本熱情的樣子,跟着兩道化身就要往裏面走。
不想還沒跟着走進去,元景神靈術的那一道化身就又被攔在了外面。
右邊的人對着他嚴厲道:“不好意思,按照規定,我們只能請堂主他進去,你還是等在外面吧。”
“哎,二位就不能通融一下嗎?”程末操縱着身體,道。
“堂主,這都是掌門親自吩咐下來的,我們只不過是各司其職,還請你諒解。”兩個守衛帶着歉意說。
“那,好吧。”程末裝出了惋惜的樣子,對着外面的化身說:“梁老弟,你就在這裏等着我,我很快就能出來。”
外面的化身點了點頭,目送着他進入到了裏面。
聽着身後的大門“砰”得一下再次關閉,言歸笑了一下,道:“你方纔那自問自答,覺得有意思嗎?”
“無聊。”程末僅僅吐出這兩個字,就因爲開口太過艱難,將全部的心神都放回在了眼前,不敢再次分心。
他的神魂已經再度分開,此時留下一部分到外面一動不動,反而還要更省力了一些,能讓他有更多的精神注意到眼前。
望樓裏的格局,頗爲獨特,空蕩蕩的大廳之間,棚頂也十分高大,從地面向上望去,就像在山谷地下凝視着天邊,所見的只有一層層可望不可即的階梯,直通頂層。四周沒有任何光芒,牆上本來佈置的火把,也早已熄滅,沒有人試圖添火。
然而一切於事無補,程末眼見着每一處的大門前,都刻畫着一個獨特的符文,抽調這附近的元氣,變成了最爲頑固的枷鎖,掐死了他們試圖離開的希望。
“這般看來,倒是這裏守備最爲森嚴,難怪門口只放了兩個守衛。”言歸道:“如果我沒猜錯,恐怕城鎮裏修爲最精深的高手,也是都被關押在了這個裏面。”
言歸的猜測不無道理,越堅固的牢房,自然是用來看押最可怕的囚犯。
“不過,如果想將他們都釋放出來,我該怎麼做?”如果強行將這些靈陣破掉,對程末而言也沒有任何難度,唯獨害怕控制不好力道搞出了太大的動靜,到時候引來了其他的守衛,反而得不償失。
“這個麼,要是有對應的靈符,倒是能直接將這些靈陣一口氣全部關閉,不過,靈符又在哪呢?”言歸四下張望,說:“難不成,還在門口兩個人身上。”
正在說話中,他們一同注意到,在視野盡頭處,一道微弱的光芒吞吐不定。
那一份光芒,像是夜空中的螢火,淡淡吐露着冷淡的光芒,毫無任何溫度。
程末走過去後,看到了是在盡頭的一個狹長桌面上,擺放着一張獨特的符文,畫在了昂貴的熙陵宣紙上,金色的圖案,在昏暗中也看的十分顯眼。
“這就是靈符?”程末想不到居然得到的這麼容易。
“恐怕就是了。”言歸說:“要不然就是外面那兩個人太粗心,這麼重要的東西還敢放在這裏面。”
“我倒是覺得他們的計劃很縝密。”程末說:“被關在裏面的人沒可能衝出來搶到靈符離開,而在外面即便出了什麼三長兩短,也沒人能從他們身上得到靈符把人都放出來,一切都安排的十分合理。”
按照常規的思路,的確如此。
可他們唯一沒想到的,就是有人居然會像程末這般裝成自己人混進來。
意料外的情況,纔是打破一切計劃的原因。
將手放在了靈符上,把它拿了起來。
而拿起的一刻,程末才發現有些不同。
拿着靈符的動作很困難,他本以爲是自己操縱這具身體還不習慣。
可是擡起它後,藉着本身微弱的光芒,程末纔看到,有透明的線,隱藏在幽暗中,纖細得讓人無從察覺。
靈符被拿起的那一刻,跟着牽動了其他的東西。
是密密麻麻的絲線,如同蛛網一般,將程末牢牢困在裏面,再也動彈不得。
而在他的感知中,一個人影,從房樑上倒吊而下,以詭異的姿態,向下緩慢滑落,如同攀附在藤蔓上的蛇,令人心生恐懼。
程末見到他之後,卻在心中有了心安理得的感覺,就像是見到了此處應該見到的事情。
他從最開始遇到那兩個中域的頂級刺客後,這一路上,碰到的都是裂封派的人,絲毫沒有任何威脅。
那麼,在此處的刺客,到底隱藏在哪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