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爲何,從剛纔起他就發現自己體內的元氣幾乎爲之一空,別說抵抗,連走上兩步都十分困難。
望着步步緊逼的敵人,那些屍體上醜惡血腥的面容,還有他們如潮水般無邊無盡的數量,還有緊跟着他們的,那不斷燃燒的藍色火焰。
充耳所聞,無不是無盡的喊殺、咆哮、以及痛苦的嚎叫聲。
無不讓人心神搖曳。
可是他還是緊咬着牙關,握着自己的長刀,一次又一次地組織着手下,讓他們所有人奮力抵抗。
就在這時,他忽然發覺,一道凌厲的風聲,從自己身後迅疾而來。
如激光般快速無匹。
他疲憊的身軀,這時候不要說躲閃,連轉頭看一看都是極爲勉強。
可是餘光之中還是能看到,那一道如刀般的寒鋒,還是以無可阻擋的勢頭,距離自己越來越近。
直到,黑影遮蔽了自己的全部視線。
“哦?”望着眼前的景象,路長天有些詫異,“想不到赫連族長,還真的如此硬氣啊。”
“瑜叔……”赫連悼望着眼前的一幕,呆滯而說不出一句話來。
“閉嘴!”赫連瑜氣喘吁吁,說:“我大江大浪都見過,今天也不會在這小陰溝翻船。而且你要是有點用,現在也犯不上讓我來救你!”
在赫連瑜的腹部,一道猙獰的血痕觸目驚心!
是他替赫連悼硬接下了這一招,強弩之末的自己,卻也受到了嚴重的創傷。
“不愧是赫連族長,真元耗盡了,還能做到這麼快的移動,去就自己的侄子。”路長天嘆氣道:“如果換做平時,或許我會請你喝一杯。”
“這杯酒,你還是留着在我的墓上喝吧!”赫連瑜冷笑着說:“當然,你也沒那個機會給我敬酒了,因爲你要和我一起死在這裏!”
“勇氣可嘉,不過。”路長天的眼中,帶着貓捉老鼠的玩味,“你現在有資格和我同歸於盡嗎!”
在他話語剛落,依遠青已經安耐不住,朝着他們飛快衝去。
九月凌天陣下,赫連氏的人皆真元盡散,又能有多少威脅可言。
現在正是把他們一網打盡的好機會。
赫連瑜和赫連悼的臉色都沉了下來。
孤立山峯之上,四處皆爲絕壁深淵,前有強敵,後有烈焰,還有那些醜陋的怪物在蜂擁而上,遍地孤立無援中,他們插翅難逃。
更不要說他們已經無力再戰。
絕望的情況,按理說足夠讓人心灰意冷,然而不知爲何,這叔侄二人對視之後,竟是有無盡豪氣自心頭而生。
縱然身處絕境,然無人可讓他們低首乞憐。
“想不到,我周遊天下的夢還沒實現,最後能見到的景象,居然是在這裏。”赫連悼說。
“我也沒想到,在最後關頭,還是你小子陪我一起。”赫連瑜說:“可惜了,我還是對不起你父親!”
說話當中,依遠青已經殺了過來。他的雙掌平直推出,無數人影在他身後重疊交錯,像是有無盡的力量加持在了他的背後。儘管知道對方的真元幾近於無,依遠青還是不敢掉以輕心,下手之中,直接用出了最強的絕學,以願力凝聚在雙掌,發出了這震天動地的一擊。
赫連瑜立刻推開了赫連悼,同樣以雙掌迎接,一接之下,赫連瑜連退數步,臉色紅白不斷變化,最終“哇”得一下吐出一口血來,而腹部的傷口,更是直接裂開,鮮血四濺。
可是他終究是接下了這一招,沒有讓對方佔到便宜,即便真元散盡,他依舊是多年修煉之體,而且經驗和眼界還在!
“赫連瑜果然名不虛傳,無怪以一己之力,還能支撐赫連氏這麼多年。”依遠青又驚又怒,當下也是慎重了許多,圍繞着赫連瑜不斷遊鬥起來。
另一方面,赫連悼還在和剩下的人一起,應付着那些洶涌而來的敵人。
原本對抗它們,赫連氏的人就極爲勉強,現在無法動用真元,局勢也就更爲險惡。
“你想要做什麼?”赫連悼的長刀直指對方,冷聲道。
“聽聞赫連少族長天資聰穎,年紀輕輕,不僅就學全了赫連氏的全部絕學,還並不滿足,自創了神通‘曠古三式’,我正想來討教討教。”路長天說:“可惜,你現在恐怕連一式,也不能用出了。”
赫連悼在心中怒不可遏,他想不到自己落入瞭如此境地,還要被對方嘲諷,當下不甘心地大吼道:“你若真要討教,不如等我恢復實力,我看看你又能不能破去我的曠古三式!”
是一種虎落平陽的不甘。
“赫連少族長真是有趣,不過我其實只用了一招,就已經破掉了你的三式了。”路長天的笑中,帶着陰險的凌厲。
“這招就叫,不擇手段!”
剎那之間,他就已經到了赫連悼的眼前。
赫連悼大驚之下,揮刀防守,路長天的獨臂正好磕在了他的刀身上,一股大力涌來,逼得他分開了刀勢,緊跟着路長天又出現在了他的背後,單臂橫跨在他的脖子上,將他狠狠地壓了下去。
鎖骨被鉗,赫連悼呼吸不暢,漲紅了臉。
“可惜了,”路長天說:“我是有些麻煩,不能再用更高明的手段對付你,否則何須這麼麻煩。”他對自己的格鬥之術很有自信。
“你……說的……不方便,是指你的……那條胳膊麼?”赫連悼勉強開口,嘲諷說:“不知你又是做了什麼孽,被人砍下的那個手臂吧!”
路長天勃然大怒。
他用單臂拎起了赫連悼,把他拖到了山崖邊,遠遠地扔了出去!
“悼兒!”赫連瑜焦急的聲音傳來,他奮不顧身地撲了過來,想要把赫連悼搶回。
如果換作平日,以他的速度,足可以趕上這一段的路途。
可是現在。
他眼睜睜地看着赫連悼的身體,掉下了萬丈深淵。
“赫連族長,節哀順變!”路長天獰笑着,一拳打在了赫連瑜的腹部,同時用手死死抓着他的傷口。
赫連瑜發出了野獸一般的慘叫,不知是爲了侄兒的殞命,還是自己的痛楚。
可是他死死咬着牙關,一下子拽住了路長天的胳膊,用盡了最後的力氣。
路長天感覺到,明明對方體內真元消耗殆盡,爲何自己還會有脫力的感覺?
不,正是因爲對方的真元耗盡了,纔會有如此的情況。
自己的真元居然在疾速向着對方體內流動,而且就如同點燃的引信一般,就要爆炸!
“我說過,你要和我一起死在這裏!”赫連瑜冷聲說。
“你!”路長天明白了,赫連瑜這是留下了最後的殺手鐗。
依遠青正要過來幫忙。
山澗之旁,無盡的峽谷處,颳起了狂暴的風聲。
風聲如龍吟、如鳳鳴,又像是萬馬奔騰,裹挾着山呼海嘯的聲勢,向上不斷激盪涌出。
如同英勇的士兵,吹起了最後衝鋒的號角。
在衆人的視野中,一個碩大無比的影子,自山澗之下,緩緩乘風升起,如傳說中的鯤鵬大鳥,遮天的翅膀,足以震斷長空。
那是一大二小三個巨大的風箏,彼此連在一起,被粗壯的油繩拴在了山谷之下,一直飛到了千巖山頂端,橫跨關山。
在風箏上,還有着一道影子,帶着審慎的目光,注目着場中幾人。
“用陰謀詭計算計別人,再以此得勝,也真是夠不要臉的了。”
一邊說着,他從風箏上一躍而下,跳入了場內正中,手上還抓着一個人,正是剛剛掉下山谷的赫連悼。
“嘿嘿,程末,你這次出場可是夠拉風的了。誰能想到,你會突然用這種方式,殺到這裏啊。你看看,那依遠青和路長天,臉都要氣青了。”
言歸調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