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柘城,街道上鞭炮炸開的紅紙要比薔薇花更爲豔麗,爆炸瀰漫的煙塵也洋溢着一種喜慶的氛圍,街坊四鄰中來此恭喜的,臉上都帶着歡快的笑容。
“各位,今天是如歸客棧重建後第一天開業啊,黃到掌櫃爲了歡迎在場各位特意來此捧場,特意備了酒水了佳餚在裏面恭候,大家都不要客氣,儘管去裏面喫好喝好啊,不要顧及價錢,黃掌櫃說了,爲了慶祝這麼長時間以來重新開業,今天不管是誰一律免單!美酒都在裏面等着大家,誰要是喝不好既是不給黃掌櫃面子,也是不給我何八面子!大家快往裏面請啊!”
隨着司儀爽朗的聲音,四面傳來一陣鬨然的笑意,隨後名爲何八的司儀讓開了大門,圍在門口的一圈人有序向着客棧裏面走入。在“如歸客棧”四個燙金大字的匾額下,黃到站在那裏,與來客一一道喜並請他們入內。喜慶的氛圍,就像是迎來了什麼吉慶佳節。
客棧大堂裏座無虛席,每一桌上都擺放着豐盛的菜餚和昂貴的美酒,無論是醇厚的佳釀還是百年的仙菇以及從海州運來的鮮活龍魚,此時盡數被拿出來,招待這些客人們。歡騰的氛圍中,許多跑堂在房前桌後忙裏忙外,時而給這一桌去加菜,有的見又有新的客人來了,連忙迎上去給他們引到還有的空位置上。
唯一顯得冷清的,就只剩下櫃檯上了。程末拿着剛從鐵匠鋪送來的新打的算盤,熟練地對着賬本計算着一筆筆賬目,眉頭時而舒展,時而緊蹙。看他忙碌的模樣,一時也無人前來打擾他。偶爾有客人過來和他打個招呼,也被他隨意地應付過去後,就重新埋頭在自己的活計上。
還差最後一筆賬目,基本上就能算清了。
黃到這時走過來,笑着對他說:“四周街坊都來道喜了,你也不去陪他們喝一杯,就自己在這?”
“我也去像你一樣什麼都不做,這賬也就沒人算了。”程末道:“他們送來的禮品我單獨讓人運到了後院,剛纔大概也清點了一下數目,和今天這頓飯的花銷算了一下,你這一天爲了慶祝開業,那些菜餚酒水一共花了是三萬八千六百八十四錢,把夥計工錢什麼亂七八糟的都算上,那就是五萬四千八百七十錢,相當於淨虧損了快六萬錢。而這已經是客棧將來小一個月的收成,相當於未來一個月你我都不喫不喝,才能把這筆錢補上。”
程末收起了算盤,道:“現在問題來了,一個月內,是剋扣你的伙食費,還是我的?”
說着,他朝着旁邊的鳥籠看了一眼,道:“要不然就是剋扣它的。”
“啊,啊!”一旁鳥籠裏八哥抗議似的大叫。
“行了,行了,看開點,錢乃身外之物,況且不過是一點小錢,隨時都會有辦法的。”黃到笑着湊到他身邊,說:“就像是本來欠你的那一百多萬,不是都因爲這個客棧,又一筆勾銷了嗎?”
黃到說的沒錯,原本客棧是由於程末的緣故才被毀了,等他回來後,爲了賠償這筆錢,程末就將原本那賬目清空,正好夠補上黃到的損失。
這樣一來,也算是黃到和他再無那筆債務瓜葛了,不過……
“說的不錯,那筆錢的確是一筆勾銷了,但現在這筆呢?”
程末道:“重建這客棧的錢還是我出的,又因爲你還非要在原本基礎上建的更大更好,什麼東西都是撿最貴的買,成本嚴重超支了!連本帶利算下來,你又欠了我三百二十一萬錢!裏外裏我非但沒要回來錢,還得不斷給你往這個無底洞裏砸錢!再這樣下來未來幾十年你也別想幹別的了,專心給我還錢就是了。”
“啊哈哈,這個,這個麼……”黃到也是自知理虧,乾笑幾聲後說:“來,我先敬你一杯……”
“這杯酒是百年的澄金花雕佳釀,市價三百二十錢,你每喝一口都要再單獨記賬,都算在你欠我的裏面。”
程末冷冷道。
“你至於這樣麼!”黃到也是無奈了。
“喂,黃老闆,這邊賈老闆要請你喝兩杯!”一張大桌前忽然有人叫黃到。
“哎,來了,”黃到一面招呼着,一邊壓低聲音對程末道:“錢嗎,這個簡單,別忘了,我們不是還有那個……”
說着,黃到走向了那一桌客人。
“那個,嗎?”程末自然知道黃到指的是什麼,放下了手中的算盤,自言自語道:“想不到,最賺錢的方法,偏偏最見不得光。”
“你以爲,天下每一分錢,都那麼幹淨嘛。”言歸道:“就像是那些交易天材靈寶的,天地自有靈性,供養萬物。既然都是天地所生,他們又憑什麼非要把天地賜予的靈寶據爲己有?又有什麼資格用交易的天地之物充作自己的財產?”
“你這好像連我也一起罵了。”程末說。
……
夜深人靜,白日中喧囂的熱鬧都只像一場虛幻,程末一個人坐在地下的小屋裏,黑暗中對着唯一的油燈,顯得有些百無聊賴。
黃到所指的“方法”自然就是暗龍這個途徑,若是有人藉着這個來找他們,收入一筆都是價值不菲,當然要比客棧來錢快得多。而現在程末暫時不需要願力,一切自然可以明碼標價,都換成華幣的收入,他和黃到也都樂得如此。
不過近來好幾天都沒什麼人來,收入什麼的,自然也談不上。
“黑活也不好接啊,”言歸一邊打着哈欠,一邊無聊地說:“倒也是,誰沒事閒的一天到晚請人去當殺手啊,有那麼多仇人麼。不過話說回來,你要是真要錢,索性去搶一筆算了,都已經幹了黑活,還管這三七二十一干什麼。”
“搶來的,那也是我自己的錢,但我要的,是黃到還的錢。”程末道。
“那就讓黃到去搶一筆,然後還錢給你。”言歸腦洞頗大,“以他的實力,去搶應該不是什麼難事吧。”
程末道:“我覺得你忽略了一點,以他的實力,又怎麼可能真的缺錢?”
“這……”言歸還真沒想過。
程末靠在了椅背上,舒緩的姿勢,可以讓他更好地考慮一些事情。
“你知道,黃到的身份嗎?”這是大鐵匠曾和他說的話。
黃到到底是誰?爲什麼要在這裏開這麼一間客棧避人耳目?他到底又有什麼目的?
程末想到了黃到那始終房門緊閉的房間,一直以來連裏面到底有什麼,自己都一無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