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欲罪封尊 >一百五十九:我敬他,愈恨他
    “爲什麼,你要給妖族指引,讓他們能找到問道古境的下落?”

    平淡的聲音,只有二人能聽到,似乎在場間,掀起了一些微妙的波瀾。

    黃到的眉毛不可查覺地揚了一揚,把推給程末的酒壺又拿了回來,握在手心卻並沒有再喝一口。

    程末沒有顧忌對方的態度,只是緩緩地、層次分明地說:

    “從一開始,我就奇怪,那些妖族是怎麼能找到進入問道古境的通路的。像這種虛空之境,與世間通路稀少,外人若是不知其方位,想要進入裏面,只怕連邊都摸不到。再加上問道古境是中域聖地,中域各大門派,必然會想方設法嚴防死守,拼命掩蓋它的痕跡。”

    “也就是說,除非有內鬼,主動透露了它的所在,否則翠羽山的妖族即便是用盡方法,也根本不可能找到裏面。”

    “那麼,這個內鬼,究竟又是誰呢?”

    “說的有理。”黃到沒有否認,只是點頭,說:“的確也理應如此。但按照你的想法,中域但凡知道那裏的人,都可能是內鬼,你又憑什麼把注意力非要放在我身上呢?難道就因爲看我不順眼嗎?”

    “因爲混入到問道古境裏的刺客,想要殺的,只有季初見一個。”

    程末的話,如石破天驚。

    黃到示意程末繼續說下去。

    “我們在混亂之中,會有一個思維慣性,以爲所有要殺我們的人,其實都是一夥的。但很明顯,那個青霜和妖族,分明並不是一夥的,他們甚至沒有任何的接觸,但我們那些人,就是被他們帶來的壓力和恐懼,逼得喪失了判斷的能力。”

    “可是青霜是個刺客,他和一般人的舉動,就會有很大的不同。刺客不是什麼喪心病狂的人,他們殺人,只是爲了明確的目的。”

    “而恰巧他每次下手的對象,都是季初見。這也就無形中,暴露了整場問道古境之亂的根本原因。”

    “幾年之前,我曾經一路護送季初見回家,在那個路途中,遇到了數不清的刺殺。”

    “而直到現在,那個刺殺還沒有結束。”

    “而它的罪魁禍首,就坐在我眼前。”

    程末微微彎腰,將雙手抵在了桌子上,稍稍靠近了黃到一些,“你就是爲了這個目的,才答應和妖族的條件的。”

    “甚至你想的,還要更喪心病狂一點。”

    “因爲假設青霜失手了,至少還有那些妖族們,讓他們來做,是把人都殺了、還是隻殺季初見一個,對你也都沒有區別,對吧。”

    “畢竟其他人的命,你也不在乎。”

    黃到和程末對視片刻,忽然笑了出來。

    “說了這麼多,我都快要當成真的了。”黃到將酒壺喝了一口,“可關鍵是,我又爲什麼非要這麼做呢?而且,你說的這些,都只是你的猜測,證據呢?又在哪?難道你的修爲已經強到言出法隨,能自由決定結果的程度了?”

    “你太自負了,黃到。”程末眯起了雙眼,“我來找你說這些,是來找你確定一些事情,而不是求證。畢竟如果我沒有十足的把握,是不會和你說這些的。而我所不知道的,只是你這麼做的理由。”

    “你要的證據,我自然有。還記得我通過白叢柯,對外釋放的那個消息嗎?”

    黃到的眼神一凝。

    “‘晉陵宗一世家女弟子身受重傷’,這消息看似清晰,實際上處處惹人懷疑。哪個世家女弟子?到底是誰?難道就不能傳遞得清晰一些嗎?”程末道:“外人只會以爲是裏面的弟子慌不擇言,可這個消息,卻是我故意說得模棱兩可。因爲我知道,外面真正別有心思的人,聽到了這個小心後,只會着急想要進來,確認受傷的人,到底是不是季初見。”

    “那麼,讓我來盤點一下,之後闖進來的人,又分別在做什麼呢?”

    這幾乎是不用思考的。

    當時情況危急,卻並不混亂,很多人都能記住具體的情況。

    包括白叢柯阻止妖軍、竇曄支撐空間、辛配生擴展傳送門、吳迢帶走弟子……

    這裏面中,唯獨只有一個人,顯得格格不入,彷彿從一開始只是在觀察所有人,之後纔想起來去救程末。

    黃到!

    而這又意味着什麼!

    程末的嘴角,慢慢勾勒出一抹奇特的弧度。

    而黃到,則緩緩收斂了笑意。

    他望着程末,瞳孔收縮中,像是在端詳着一個陌生人。

    繼而,不受控制地大笑了出來。

    “哈哈,哈哈哈哈!”他捧腹大笑,彷彿來自於靈魂深處的嘲弄。

    “我,我在當時冒着那麼大的風險救了你,而你在那個時候,居然在想這個,哈哈!整個場面之中,緊張的都要火燒眉毛了,外面所有人都在爲你擔憂,而你僅僅在想着試探出誰是內鬼,僅僅在想着這個!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極端的嘲笑,像是個意識到自己被愚弄了的惡魔。

    忽然,黃到止住了笑聲,他望着程末,眼中盡是漠然,如此突兀的反應,或許讓人始料不及。

    “程末,你這麼冷靜,到底還算是個人嗎?”黃到冷冷說。

    “也許我要比你更像一個人。”程末一邊說着,又拿出了一個東西,放在了對方面前的桌子上。

    那是一個令牌。

    和紅煜的令牌一樣,刻印着溟湖的標誌。

    然而具體的圖案,則有很大的區別。

    在上面的身份圖案,不是赤尾、灰鯊一類的魚形,而是深湛的大海。

    唯有海洋,纔是湖泊的最終歸宿。

    也唯有深海,纔是一切溟湖刺客的,最後領袖。

    “這是在你的房間發現的。”程末道:“我也沒有想到,溟湖的幕後人的屋子,除了這個令牌,竟然身無長物。”

    程末還記得,在等待黃到回來之前,自己破解開他的大門、踏入了那一片從未涉足的未知之地時,對眼前的一切又是多麼的詫異。

    他沒有想到,溟湖的最高首領,所居住的地方竟然這麼簡陋。

    粗糙的桌椅、粗糙的牀,連地面都是土石的,沒有任何雕琢。而只有在桌子上擺放的這枚令牌,纔是僅有的精緻所在。

    黃到就像是用這種方式,故意提醒自己的痛苦是身體的,而幕後的身份,纔是唯一的。

    “原來你早就知道了。”黃到“呵呵”一笑,說:“那你就應該早點把這個拿出來質問我,爲什麼非要等到最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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