煥青城仍舊籠罩在除夕的喜慶中,城中街道燈火璀璨,行人結伴絡繹不絕。
夜空被地面的明燈照亮,竄天的煙花爆竹發出“噼啪”的響聲,孩童一面欣賞一面驚笑着跑開。
喧囂聲即便在這條靠近城門的偏僻小巷裏也能隱隱聽到,在這裏彷彿處於另一個世界,那邊的歡愉對這裏毫無影響。
不過即便是冷僻的小巷,地面上也沒有一點積雪。不是有人勤於清掃,而是早已消融。
這座城池自身獨特的環境要比其他地方早入春一個月,並且在之後還會維持春季達五個月之久,所以纔會被稱爲“北域春境”。
“噠噠”的馬蹄踏着青石板,由遠及近,一輛馬車從黑幕中緩緩走向城門。
駕車的是兩個人,中年人看上去已年過四十,衣着華麗,臉上始終帶笑,拇指上的白玉扳指在熠熠發光,被他不斷把玩着,看起來是一個大富大貴的商人,
少年人看上去不過十五六,身着墨玉黑的綢緞衣服似要和黑夜相融,彎眉高鼻杏仁眼,儀表堂堂,只是不苟言笑難免陰沉了一些。
馬車很快來到城門口,昏昏欲睡的守衛立刻來了精神,攔住了二人喝問道:“什麼人要幹什麼”
少年停下了馬車,說:
“我是程末,陸家跑腿的。”
“程末”一個守衛覺得名字有些耳熟但想不起來,旁邊的守衛立刻提醒他:“就是陸家前管家程啓的養子,那個一年就修煉到入真巔峯的天才程末。”
原本的守衛恍然大悟,但看着程末冷峻的面龐立刻正色不敢再多說什麼。因爲他還記得“天才”這個稱號之後還有另一段故事:
陸家前任管家的養子,十三歲修煉,僅僅一年就築基成功達到“入真”境巔峯,震動全城。隨後卻在通訣臺凝練靈籙的過程中失敗,過往修爲毀於一旦,之後整整一年多的時間都在原地踏步
想起了這些守衛自然也不敢再在程末面前提起此事,況且程末在兩大家族的陸家做事,身份也比自己高得多,犯不上去觸他的黴頭,不過言談舉止中難免多出了些輕蔑的意味。
“車上裝的是什麼啊”守衛站在馬車前,聲調頗高地說。
“二位守衛小哥除夕安康,喫桂花糖。”中年人從馬車上下來,陪笑着塞給二人一大包糖果在煥青城,除夕夜當天桂花糖是必備禮品。
“我是城東棺材鋪的掌櫃,要把這口棺材連同屍體一道送出城外,二位行個方便。”
守衛接過了桂花糖,撕開包裝嚐了一顆,味道濃厚,不可多得的上品。
另一個守衛早已繞到馬車後面查看,馬車上確實放着一口棺材,守衛將棺蓋小小掀開一道縫隙,看到了裏面,一個鬚髮盡白的老者靜靜地躺在棺材裏,似乎剛過世不久,面色的紅潤還沒有褪盡。
沒有其他東西,他朝着同伴點了點頭,直接跳下了馬車。前面的守衛會意,朝着程末揮了揮手,猶自嚼着桂花糖含糊不清地說:“快走快走,要不是看在陸家的面子還真不能讓你們出去。”
掌櫃的連連感謝,飛快登上了馬車,程末熟練地趕着車走出了城門,巍峨的城牆很快就成了他們身後模糊的輪廓,似乎與遠處的山脈合二爲一。
樹枝瑩潤如玉,光澤幽暗而通體堅韌,正是市面上不可多得的靈寶瓊玉枝。
此刻足足有一千根同樣的瓊玉枝整齊壓在老者的屍身下,二人就用這種方法瞞天過海。
“煥青城的守
衛只是擺設,拿他們當真就成傻瓜了。”程末冷冷道:
“北域以東第一大城,兩家四鎮多個勢力,還有城外各個宗門和妖族,每天城內外進出之人何止以萬計,僅僅靠城門一道關口怎麼管得過來所以陸、韓二家索性把重點放在了商戶的控制上。但凡偷偷進出者無外乎是走私貿易,只要卡好交易通道,既能控制人流也能增加稅收,一舉兩得。”
言談中體現着遠超他年齡的冷靜和縝密。
“所以你這批瓊玉枝沒過關市直接找我,只要騙過了守門的笨蛋也就沒人知道這筆交易了,別人一分也得不到,真是妙啊”
掌櫃用帶着扳指的大拇指將瓊玉枝放在眼前,貪婪的目光毫不掩飾。
程末看了他一眼,繼續說:“東城黑市老闆居然拿棺材鋪當掩護,這是我原本沒想到的。但你一開始說要拿別的東西換,我還以爲你是指那枚玉扳指。”
“你在和我開玩笑,”掌櫃的忙用另一隻手把扳指遮了起來,說:
“再拿一千根瓊玉枝我也不和你換。不過說真的,你要價也太高了一點寧泊藍靈石一千塊,我把棺材鋪搜個底朝天也沒那麼多現錢,否則咱們也不用偷偷出城了。要知道,一塊藍靈石就夠普通人喫一個月燒餅了。”
“拿燒餅和天材靈寶相提並論你應該是第一人了。”程末專心駕車頭也不回,“一口價不變,沒餘地。”
“好,好。”掌櫃的賠笑着說,眼中卻掠過一絲陰翳。
出城後馬車很快離開了大路,拐到了旁邊樹叢的小路里。
程末似乎急於拿到這筆錢,駕駛的越來越快。馬蹄聲和顛簸聲在寂靜的林中不斷迴響,讓人有些心煩意亂。
程末餘光瞥見掌櫃的稍稍坐低了些,似乎想讓自己在顛簸中舒服點。
就這一個分神,程末才注意到眼前齊眉位置不知何時多了根攔路的繩子
躲開已經來不及了
下意識的一躍而起,程末堪堪避過了那根漆黑的繩索,穩穩落在了地上。即便一年前凝練靈籙失敗,他的體魄仍舊遠強於常人。
失去了駕馭者馬車頓時失控,馬匹前蹄騰空嘶叫着,將掌櫃的直接摔了下來。
程末剛剛落地,緊跟着就感覺到一股大力朝着自己胸膛撲來,“當”得一聲程末被一個大漢一腳踢飛,直接落在了掌櫃的身邊。
掌櫃的慌忙把程末攙起,看到他的嘴角滲出了一絲血跡。
大漢對着程末獰笑了下,說:“若你在一年前成功凝練靈籙,現在我絕對不是你的對手,可惜。”
一羣悍徒跟在大漢的後面從林中跳出,看他們一身的殺氣就能猜到絕非善類。掌櫃的慌忙起身,勉強笑着說:“各位爺行行好,我們就是過路的,除了一口棺材沒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