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欲罪封尊 >卷一:乳虎嘯谷 五十五:不欲
    素色帷帳後,淡雅裝飾的房間,獸頭香爐中香菸嫋嫋,瀰漫着一種清新的溫潤。假山盆景中,水聲潺潺,叮咚作響,扣動着怡人的旋律。

    “想來你還沒用早茶吧。”玉手將一盤糕點推到桌對面,衛如嬗笑着說:“我讓侍女剛剛買來的桃花餅,芬芳軟糯不粘牙,不知合不合你的口味。”

    “容心齋的點心,料想不會差。”程末看了眼旁邊偷笑的侍墨,接着說:“家父生前也喜愛桃花,親自在庭院中栽種數株。桃花不僅適宜觀賞,用途還多種多樣。香料、糕點、入藥,都可加入桃花。這點心既然是小姐推薦的,想來必然有獨特處。”

    容心齋茶樓裏,在衛如嬗幫他解圍後,程末就被少女帶到了這裏的一處單間中。雖然得其所助暫時擺脫了麻煩,但回想起臨走前明塗的眼神,程末知道這件事遠沒結束。況且,他自己還有別的疑問沒有得到解答。

    “你的精神還好嗎”衛如嬗問,“看你的樣子,應該是因爲某些事情一夜沒睡吧沒有影響”

    “無傷大雅。”程末回答。他已經修煉了滄夢沉蟄,無時不刻不在積蓄體力,一晚不睡又算什麼

    之後,程末緊盯着衛如嬗,沉聲發問:“你就不想知道,我之前去做了什麼爲什麼會在那個時候剛剛回城而且今天恰巧是韓先讓也是你兄長的生日,這個時間段,你就想問什麼”

    “不想。”衛如嬗淡淡回答,拿起雕紋紫砂壺給自己倒了一杯茶。

    “那我有疑問,想要請教小姐。”程末稍稍坐直了身體。

    端起的茶盅,卻沒有飲用,衛如嬗看了侍墨一眼,吩咐道:“你先出去吧,在告訴田孟,不要讓人進來。”侍墨聞言離開,臨走前不忘朝着程末眨眨眼,之後出去帶上了房門。

    望着侍墨離開的背影,程末問:“從我救她回來後,她還好嗎”

    “很好,其實當日的事情她記得也不太清楚了,索性沒有留下什麼陰影。現在人照樣歡脫,和以往沒什麼不同。”衛如嬗注視着程末嚴肅的面龐,問:“你想要問的,應該不是這個吧。”

    “你爲什麼幫我”程末問:“是因爲我上次救了侍墨,還是因爲別的事情。”

    “你真的想知道”

    “我很想知道。”

    “看你的樣子,好像並不想要我的幫助。”

    “我沒有這麼說,”程末搖頭道:“你的好意我心領,但我只是不解。”

    “如果我回答,是因爲我對你感興趣,你能不能滿意。”

    “不能。”

    “爲什麼”

    “因爲對我來說,你是個謎。”程末一字一句的說。

    “謎”衛如嬗黛眉輕挑,示意程末繼續說。

    程末深吸了一口氣,緩緩開口:“從第一次遇見你開始,你每次出現的時間節點,都如此巧合,巧合的讓人覺得不可思議。興靖山中遇到的是你、被蔡莫之劫持的是你,陸微失蹤後揭開真相的也是你。”

    “而每一次在那之後,你又都有所收穫:儲競的靈晶、蔡莫之的財富,還有陸微對你的好感。就像殘局後的收棋者,每次都能得到自己預料的棋子。”

    “我

    不在意你藉助我又得到了什麼、到底想得到什麼,但我真的不解。而且你是韓家的親戚,你應該知道韓家和陸家的水火不容。可是無論對陸微、還是對我,你似乎沒有任何感覺,仍舊在照常和我們交往。”

    “對我來說,你真的是謎,我完全不知道你來這裏的緣由、你自己的盤算,儘管你自稱對我感興趣,但對我來說,這種神祕的陌生感只會讓我敬而遠之。我甚至想惡意揣測,現在田孟就守在外面,我要是敢一句話說的不對,他就會立刻衝進來要殺我滅口。”

    “你每次現身,好像是要解答我的疑惑,但每次你做的那些古怪的事情,反而又給我帶來了更多的疑惑。”

    “你當然是個謎。”

    聽完了這些,衛如嬗不動聲色,照常笑了笑,說:“如果你想要知道真相,我所要告訴你,其實也很簡單,你仔細聽好”

    “中域衛家看似風光,實則已是日薄西山、愈加衰落,多年前的一次動盪後,我父親他到現在也沒有辦法重振家業,幾乎走投無路之下,纔想到了自己妻子那遠在北域的孃家,因而想要得到他們的支持。

    可我母親已經很多年沒有回過北域,唯一還和韓家關係密切的,反而是從小就被大伯所喜的我。”說到這裏,衛如嬗的語氣中或多或少的帶了一些鄙夷。

    “所以,你就來了煥青城。”程末說。

    衛如嬗點了點頭,繼續說:“開始我本也不想來,奈何父命難爲,只好過來,而且看來父親是鐵了心想用我結好韓家,居然想讓我一直在這裏待下去。至於我那表哥,則想盡辦法想討好我,這你已經知道。”

    “那你又是怎麼想”提及韓先讓,程末有些不舒服。

    “我怎麼想其實也很簡單衛家是衛家,我是我。”衛如嬗忽然轉頭,盯着程末說:“其實歸根結底,還是因爲在尋找鳴賦的時候,我意識到自己可以不綁定在韓家上。”

    “那之後,你就查清我的身份了”程末問。

    “當時答應給你血靈石,總要知道你是誰。”衛如嬗回答,“所以,你現在知道了,我的確利用你得到了很多。但同樣,我對你很感興趣,也是實話,並不矛盾。”

    “你,打算相信我的話嗎”

    程末望着衛如嬗。

    衛如嬗看着自己。

    對視中,餘光看見的,是香爐中的筆直的薰煙,在自己和她的中間,劃出了一道涇渭分明的界限。

    程末站起了身,修長的衣衫擺動,掃亂了煙氣,聞到了淡然的氣味。

    他說:“你對我感興趣,但我,不會喜歡討好別人。”

    這當然是實話,否則程末不會一直是一張冷漠的臉龐,無論對任何人。

    “這個自然,”衛如嬗笑意不變,“那我,或許會做更多古怪的事情,來滿足自己的要求。”

    “砰”韓先讓怒氣衝衝,又摔碎了一個茶杯,地面上,已經鋪滿了陶瓷的碎片。

    “少主,是屬下無能,沒有留下程末,也沒查清他和鄭依謹失蹤的關係。”明塗在一旁低着頭說:“鄧也出現的太突然,不由分說就帶走了他,我怕引起更大的衝突,纔沒有進一步追

    問,請少主責罰。”

    明塗還是沒完全說實話,他此刻也不敢將替程末解圍的是衛如嬗這件事告訴韓先讓,否則只會給對方更大的刺激。

    “責罰到了現在我責罰你,是能重新把程末抓回來、還是讓他把鄭依謹的賀禮吐出來”韓先讓找不到東西撒氣,只能在房間裏不斷踱步,“我的生日當天,給我的賀禮居然在你們眼皮子底下被劫走,簡直是荒唐”

    明塗不發一言。

    “不過是一件賀禮,犯得上這麼斤斤計較”一箇中年人突然出現,韓先讓和明塗都是一驚,馬上行禮。

    “父親”

    “老爺。”

    正是韓家家主,韓略。

    韓略看了自己這不爭氣的兒子一眼,帶着訓責的話語說:“因爲一件小事這麼失態,成什麼樣子。以後你可是要繼承韓家的,眼界還這麼狹隘。”

    “父親教訓的是,”韓先讓惶恐地說:“可是他陸家先欺人太甚”

    “陸家呵,我們韓家,可是要去中域的,他一個陸家,又算得了什麼”

    “敢問老爺如此說,可是因爲在廣古共會上發生了什麼”明塗沉聲發問,“但我聽說,他陸家陸儼望,也有所收穫。”

    “陸儼望的那點不值一提。”韓略望着韓先讓和明塗,帶着些志得意滿地說:“你們可別忘了,我們有先機。”

    回到家中,剛剛坐下想喘口氣,言歸就開口說:“和衛如嬗那丫頭說了這麼久,現在心滿意足了”

    “不算心滿意足,但我至少知道,她,值得信任。”程末給自己倒了杯茶,邊喝邊說:“以後有機會,或許我還得找她合作。”

    “你這口氣,倒不像和小姑娘交往,反而像找合作伙伴。”言歸笑道,“要說你們可能在這方面確實合得來,喝茶一個指着茶點說得頭頭是道,另一個明明分不出茶的滋味偏要指着容心齋的茶譜評價的天花亂墜,你這怪癖真是可以。”

    正說着時,下人陳逢走進了院子,對着程末說:“程少管,從外面接到了你的一封信。”

    “知道了,給我吧。”程末皺眉,不喜歡對方直接進門,接過信件後就送走了陳逢。拿回房間放到桌上,用手一摸還沒打開,就說:“又是一張擬圖”

    “憑手感就察覺到了,可以啊。”言歸說。

    “打開嗎”程末嘆了一口氣。

    “怎麼,還有陰影了”

    “不是有陰影,只不過,”程末還是拿起了信封,說:“每次我接到擬圖,好像都會有什麼意料之外的情況發生。”

    程末最終拆開了信封,果然如他所說,又是意料外的事情。

    擬圖中是一座二層閣樓,好像站得很遠記錄下的。模糊能夠看出,閣樓的窗子裏面坐着的是兩個人,其中一個女子看不清容貌,但頭上的簪子還是被程末一眼認出衛如嬗曾交給過他。

    而她的對面,坐着的是一個高大的中年人,只有模糊的背影,可那種氣勢,唯有久經歲月的磨礪,才能沉澱下來。整個背景陰暗而風雨交加,只有昨晚纔有這麼大的暴雨。

    和以往一樣,仍舊沒有署名。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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