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欲罪封尊 >卷一:乳虎嘯谷 九十:夕拾
    程末重新踏上了興靖山深處的土地。

    在言歸的指引下,他離開了陸儼望、鄧也等人,遠離人煙,直接來到了這座蠻荒深山的腹部。

    讓他詫異的,卻是一路上他幾乎不用刻意隱藏,就暢通無阻。鴉雀無聲之處,不僅沒有碰到任何靈獸,除去樹木草石,連任何其他的氣息都不存在。

    這個疑惑,在他看到眼前的一切時,終於得到了解釋。

    “這是”程末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方圓數頃的茂密樹林被連根拔起,只露出光禿禿的地面。整片山崖土地,就像被憑空犁了一整遍後,又放火狂燒三日不止,只留下寸草不生的一片狼藉。燒熱的石頭,甚至依然帶着熔融的紅色,默默訴說着不久前的猙獰。

    最爲可怕的,是從這裏開始,整座山腰憑空塌下去了一整塊,若是站在天上遙望這裏,則會猜測這是哪位仙人遙遙推了一掌,纔會留下如此“神蹟”。

    可近在眼前,反而會懷疑,一切的真實。

    “這些,全是老爺乾的”程末卻也很快接受了這一切,神色如常地問。

    “也並不全是。”言歸仔細勘察了四周,語出驚人:

    “如果我沒有猜錯,就是韓略設了一個局,想要圍殺陸儼望,但沒想到陸儼望早有準備,被他逃了出來”

    “什麼”這件事反而比陸儼望毀了一大片興靖山更加讓人不解,“爲什麼韓略會設下這個局他有什麼倚仗老爺就一定會來還有,爲什麼老爺就提前有所防範”

    “你平時精明,到了現在,爲何如此糊塗,是沒想到,還是不願意往那個方向想”

    言歸似是嘆了口氣,道:“一切,還是要落在你的那塊本源碎片上實際上從一開始,它就根本沒有丟無論陸儼望說陸家失竊、還是失而復得,都是他誆人的,自始至終,那本源碎片就在他手裏”

    “整件事情,就是他陸儼望的自導自演。不僅你、鄧也一起信了,而且就連韓略、韓先讓、陳逢等人,都一起被他愚弄。因爲相信本源碎片已經丟失,陳逢無意得到陸儼望故意準備好的假貨時,纔會欣喜若狂,着急用它去討好自己的主人;韓略相信陸儼望急於找回它,也想着設一個局,把陸儼望引進來。

    還記得鄧也說過陸儼望接到一封信後就一言不發地離開嗎我猜韓略就是在信上寫想要本源碎片,過來找我之類的話。陸儼望自然不會上當,倒不如說,這也是他的一部分計劃。”

    環視了四下,在遠處的另一座山峯處,言歸停住了視線,“我能感覺到,韓略設下了不止一處靈陣來對付陸儼望,遠處的山頂,纔是他真正的殺招。卻不曾想,陸儼望既知韓略拿到本源碎片是假,又怎麼會真的以身涉險”

    “所以,姥爺費盡周折做了這一切、愚弄了幾乎所有人,到底爲了什麼”程末的雙眼,不再迷惘,但,也有着求索的光芒。

    “你還猜不到嗎”言歸不鹹不淡地回覆。

    二人一時無語。

    “不過還有一點,我是沒想明白的。”言歸繼續說。

    “什麼”

    “以陸儼望的實力,沒有踏足最後的殺陣,也不應該耽擱這麼久。”言歸掃視着肆虐後的遺蹟,道:“按理來說,他應該早就脫身過來找你了。而且看這狀態,他分明,也沒有盡全力纔對,這,又是爲何”

    程末倒不會驚訝於眼前一切還不是陸儼望全力而爲的結果,對於言歸的話,他認真思索了片刻,回答:“這個,我倒是有個猜測。”

    “是什麼”

    “你跟我來。”

    程末帶頭,沿着原路返回,卻

    沒有走上回城的大路,順着條几乎被荒草掩埋的小徑,一路向前。不多時,也就剛剛離開山脈的範圍,程末停了下來。

    言歸定睛一看,眼前是一塊空地,已經被清理乾淨,圍欄圍成一個精緻的小院,雜草被剔除的幾乎沒有不說,兩旁還種滿了各式桃花,粉色、橙色、白色、嫣紅應有盡有。盡頭最顯眼處,是兩棵高大的桃盡塵華樹,明顯是從別的地方移植而來。外圍甚至還有靈石佈下的陣法,防止閒雜人等來此打擾。就在這精雕異草的正中央,是一個修得整整齊齊的小土丘,前有一塊白玉碑石,上有四字“程啓之墓”。

    程末來此後,畢恭畢敬,先朝着墳墓拜了一拜。

    “這是,你父親的墓”言歸很是驚奇,“爲何單獨在此,卻不在城內墓園、或者程家自己的墓地內”

    “葬在這裏,是我父親的遺願。”程末行禮後,擡起頭來,淡淡說:“我父親單獨要葬在這裏、不和城內多數人在一起,其中緣由,他沒告訴任何人。至於程家自己的墓園,似乎早就不在了。”

    “你父親,果然夠古怪。”言歸說。

    程末沒有迴應這句話,對着自己父親的墓碑說:“這裏離城池不遠不近,離興靖山,也幾乎近在咫尺。從我們剛纔的位置趕來,也不到半個時辰,如果是用飛的,直線距離,只怕眨眼就能到。”

    “所以,你是想說,陸儼望是因爲顧忌你父親的墳墓、不想鬧得太大打擾了老友的安寧,所以刻意壓制了自己的力量,沒有打得太激烈嗎”言歸的嘴角,勾勒出一個嘲弄的弧度。

    程末不應。

    “拜託,醒醒吧,陸儼望是什麼人,你看得還不夠清楚嗎”言歸似乎已經忍無可忍,大聲道:“就拿這次來說,他不僅愚弄了你們所有人,你又仔細算過,他到底得到了什麼嗎借搜查盜賊爲名,他毫無疑問從他父親那裏搶過一部分實權;中途結交衛如嬗,成功讓韓家失去了這個中域大靠山;借你的手,他除去了陳逢這個內奸、還再次壓了韓略一頭;以調查爲名帶走裴掌櫃,這件事傳出後,又能在整個煥青城樹立自己的地位更不用說他末了還敲打了一番鄧也,連帶着敲打了你。”

    言歸憤憤不平地道:“整個過程,他纔是最大的贏家,心思之深沉、謀略之毒辣、手段之高超,我活了這麼多年,難有出其右者也就是他還有着最後的一絲良知和底線,要不然別說韓略了,連他的父親陸溫閒早晚也會栽在他手裏這還不算,誰也不知道,曾經他和你父親,到底又發生過什麼”

    “你說的這些,我何嘗不知,但,”程末淡然回答道:“難道你不覺得,想要有所作爲的人,面對那些機會,都會這樣麼”

    言歸怔住了。

    因爲程末是對的。

    陸儼望的心機很深,但所做的一切,卻都是他的職責之內,遠遠達不到過分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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