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晚接到尚可的電話,王福來是隱有預感的,尤其是聽到尚可壓抑着怒火的聲音,王福來就猜到了是什麼事,電話裏趕緊應下後,王福來立刻開車趕往尚可居住的縣招待所。

    來到尚可房間,王福來一進門就陪着笑臉:“尚縣長這麼晚找我有事?”

    “王縣長,今天牧區的百姓領到那補償金了,我問你,這錢是你批下去的嗎?”尚可沉着臉問道。

    “沒錯,尚縣長,這錢是我批的。”王福來點頭哈腰的回答着,正待要進一步解釋,“啪”的一聲,一個玻璃杯子砸到了他腳底下,就差那麼一點點,杯子就得砸到他身上。

    王福來嚇了一大跳,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驚愕地看着尚可:“尚縣長,你這是幹什麼?”

    “幹什麼?你問我幹什麼?”尚可都快氣瘋了,他就知道沒有王福來的批准,財政局那邊絕對不敢往下撥這筆錢,如今王福來的回答證實了他的推測,尚可把王福來吃了的心都有。

    王福來這會也是有點驚住,因爲尚可的反應完全出乎他一開始的預料。

    見王福來沒吭聲,尚可氣不打一處來,怒道:“王福來,誰讓你擅自批這筆錢的?之前我不是交代過你,沒有我的允許,你不能批這筆錢。”

    尚可已經氣到直呼王福來的名字。

    王福來此刻已經意識到問題嚴重,但他想不明白爲什麼尚可會這麼生氣,好在來之前就有了心理準備,並且提前想好了措辭,這會王福來只能按照之前想好的說辭道:“尚縣長,我也是無奈啊,喬副縣長多次到我辦公室來糾纏,我被他死纏爛打軟磨硬泡,實在是煩得不行,就答應了對方撥款的要求。”

    “就因爲這個?”尚可瞪着眼,死死盯着王福來。

    王福來被尚可看得心裏發虛,雖然知道自己的這個理由有點虛,但他也想不到更好的藉口來應付尚可了,眼下也只能硬着頭皮道:“尚縣長,就是這樣的,實在是那喬副縣長太煩人了,我也是不勝其煩,所以腦子一熱,就答應了對方的要求。”

    “你還腦子一熱,你看你是腦子進水了。”尚可氣得又拿起一個搪瓷杯子摔了過去。

    臥槽!看到杯子朝自己飛來,王福來趕緊往邊上一躲,堪堪躲過那個杯子。

    這一下,王福來也火了,特麼的,尚可簡直是欺人太甚,自己好歹也是縣府二把手,是縣領導班子成員,尚可這哪裏有把他當成一個班子領導看待?雖然臨調來涼北之前,騰達專門對他交代過,讓他下來後必須聽尚可的話,全力配合尚可的工作,如今他儼然也成了尚可陣營的人,但他好歹也是縣裏的主要領導之一,尚可起碼也得對他表現出一點尊重吧?

    但現在呢,看尚可對他的態度,分明是把他當奴才一樣來怒斥。

    “你啞巴了,怎麼不說話?”尚可見王福來又不吭聲,下意識又罵道。

    “尚縣長,請你尊重一下我,我好歹也是班子……”

    “尊重你個屁,你知道你壞了我多大的事嗎?”尚可打斷王福來的話,怒吼道。

    王福來好懸沒一口血噴出來,尼瑪,一會說他啞巴了,一會連讓他把話說完都不肯。

    心裏憋屈歸憋屈,王福來聽到尚可這會的話,卻是心頭一動,壞了對方的大事?難道說,這裏頭還有什麼他不知道的道道?

    想及此,再看看尚可此刻超乎尋常的反應,王福來不由小心翼翼的問道:“尚縣長,不知道你說的是什麼大事?”

    尚可冷着臉沒有說話,他對王福來還沒有信任到那個份上,自然不可能和王福來透露實情,更何況這件事搞到最後,他還打算把王福來推出去當替罪羊來着。

    這會盯着王福來,尚可除了在心裏罵孃的同時,也忍不住想這個王福來是不是傻人有傻福,他把錢批了,壞了自己的大事,但卻間接保住了他自己。

    “尚縣長,你咋不說話?”王福來奇怪地看着尚可。

    “沒什麼,你走吧。”尚可煩躁地揮了揮手。

    王福來愣了一下,心裏暗罵了一聲草,真把他當成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奴才了。

    從縣招待所離開,王福來又忍不住暗暗琢磨起來,尚可說的大事到底是什麼呢?不就是把退耕還草的補償金撥下去嗎,能有什麼大事?

    尋思許久,直至回到酒店,王福來都想不明白這事。

    縣招待所,將王福來趕走後,尚可一臉頹然坐下,事情被王福來攪黃了,這次整喬梁是整不成了,尚可都不知道怎麼跟舅舅交代,虧他之前還在電話裏跟舅舅信誓旦旦的保證,這纔過去一天,事情就黃了。

    拿出手機,尚可咬着牙,不知道怎麼打電話過去跟舅舅說。

    猶豫許久,尚可還是撥通了舅舅的電話。

    “小可,什麼事?”電話那頭,劉昌興接起來後,親切道。

    “舅舅,我昨晚跟你說的那個計劃,已經搞不成了。”尚可喪氣地說着。

    “爲什麼?”劉昌興臉上的笑容一下消失。

    尚可將原因解釋了一下,劉昌興一聽,登時有些惱火:“你說的這個王福來,是騰達選的嗎?”

    “沒錯,是滕書記選的,我以爲他會挑個靠譜的人呢,沒想到這個王福來這麼不靠譜,關鍵時刻壞事。”尚可苦笑,儘管知道舅舅不會過分責備他,但他還是下意識把責任往騰達頭上推。

    “簡直是亂彈琴,騰達平時做事還是很穩重的,這次竟然給我掉鏈子,選的人都是什麼玩意兒。”劉昌興氣惱道,“好好的一次機會,竟然就這麼浪費了。”

    “舅舅,這事可能也不能全怪滕書記,說到底還是這個王福來太不靠譜。”尚可把責任推到騰達身上有點不好意思,又爲騰達說了一句。

    “唉,事情黃了,現在說誰的責任也沒意義了。”劉昌興沮喪道。

    “舅舅,您別生氣,這次的機會雖然沒了,但並不意味着就拿喬梁沒辦法了,您放心,我一定會盡快再想到辦法,只要喬梁在我的眼皮底下,我就不信拿他沒轍。”尚可說道。

    “好,要儘快,這個喬梁一日呆在涼北,我心裏就一日不踏實。”劉昌興說道。

    尚可點着頭,和舅舅又聊了幾句後,尚可掛掉電話,一人苦着臉坐着,錯過這次機會,他都不知道從哪找更好的機會去整喬梁。

    或許,只能退而求其次……尚可默默又點開手機,看着手機裏收到的幾張照片,腦袋裏又冒出了一個念頭。

    第二天。

    返回涼北的丁曉雲,主持召開了縣領導班子成員擴大會議,縣領導裏,包括馮佔明、鄭德海等非班子成員,也都參加列席會議。

    “今天的會議,主要就是討論江東商業集團幫扶咱們涼北的肉製品加工廠項目問題,我這些天雖然在外出差,但也對項目的問題有所耳聞,說實話,我感到痛心疾首,我不知道這樣一個幫助咱們涼北老百姓脫貧的好項目,爲什麼會有人搞破壞,這些人,到底是喪盡天良,還是良心被狗吃了。”丁曉雲義憤填膺地說着。

    尚可聽到丁曉雲的話,臉色有些不自然的輕咳一聲:“丁書記,既然今天開會是要討論這個問題,就沒必要說一些題外話了。”

    “尚縣長,你覺得我說的是題外話嗎?”丁曉雲看着尚可。

    “呵呵,倒也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覺得咱們開會,應該抓住重點,直奔主題,丁書記,你說是不是?”尚可呵呵笑道。

    “好,既然尚縣長這麼說了,那我們就抓住重點來說,今天的會議,重點就是要討論項目工地的安全問題,佔明同志,這事涉及到你們縣局,你來表個態,有沒有信心保證項目工地的安全?”丁曉雲直接點名馮佔明。

    馮佔明愣了一下,沒想到丁曉雲直接點將自己,這讓馮佔明有些措手不及,不動聲色瞄了尚可一眼,馮佔明道:“丁書記,我已經協調了轄區派出所,目前所裏每天都有人到工地巡邏,但這幫破壞分子太狡猾了,他們專門挑在巡邏過後的時間放火,搞得我們很被動。”

    “既然如此,爲什麼不能化被動爲主動,在工地旁邊建個臨時警務點,只要24小時有警員在那常駐,我就不信這幫人還敢如此囂張。”丁曉雲嚴肅道。

    “丁書記,您這個建議,其實之前喬縣長也提過,但我們警局這邊確實存在困難,咱們縣的財政您應該清楚,我們警局每年的經費就沒足額保證過,人員不足,辦案經費不足,軟硬件設備落後,這些都是擺在桌面上的困難,所以並不是我不想在項目工地那邊設個臨時警務點,而是實在沒有人手。”馮佔明叫苦道。

    “佔明同志,你說的這些都是事實沒錯,也都是客觀存在的困難,但我現在不是聽你講困難的,我要的是解決問題的辦法。”丁曉雲看着馮佔明,態度強硬道,“要論困難,哪個部門沒有困難?難道有困難就不用做事情了嗎?眼下的困難,你們先行克服,項目工地的安全問題,你們必須擔起責任來。”

    馮佔明沒有想到丁曉雲的態度如此強硬,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迴應,他雖然已經站在了尚可那一邊,但也不敢明着頂撞丁曉雲。

    馮佔明悄悄看向尚可,投去求助的眼神。

    尚可此刻卻是有些發呆,微微出神地看着丁曉雲,不知道在想着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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