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山的路上,駱飛一直保持着沉默,面色低沉,眉頭緊鎖,目光嚴峻,嚴峻中又帶着沉思。

    看駱飛這神情,陸平不敢打擾,小心翼翼坐在旁邊,心裏七上八下惴惴不安,胡思亂想胡亂猜測着。

    今天是大晴天,火辣辣的陽光照射着連綿起伏的山川大地,而此時,駱飛的腦海裏卻被一片陰影籠罩,他一直在琢磨關新民交代給自己的特別任務,琢磨着關新民爲何要這麼做,琢磨着這特別任務一旦完成,對自己意味着什麼,自己下一步該如何去做,如何對待喬梁,如何處理和喬梁今後的關係。

    此時駱飛認定,自己這特別任務毫無疑問是會完成的,一旦如此,喬梁的身份和地位立刻就會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既然如此,自己就要迅速完成思維的徹底逆轉,就要立刻改變對喬梁的態度。

    想到這裏,駱飛轉頭看了一眼陸平,他正帶着討好的表情小心翼翼看着自己,眼裏帶着不安的揣測。

    看着陸平,想着自己指使陸平對喬梁做的那些事,駱飛心裏暗暗後悔,又感到很窩囊,不由發出微微的一聲嘆息,尼瑪,這都是什麼事啊。

    隨着這聲嘆息,駱飛心裏泛起苦澀的波瀾,又有一縷莫名的傷感和迷惘。

    看駱飛嘆息,陸平心裏更不安了,艾瑪,駱飛今天是怎麼了?他現在可是江州所有人之上,他的權力和意志足以俯視整個江州大地,擁有如此巨大的權威,他爲何要嘆息呢?他今天進山找喬梁,到底是何事?這事情對自己來說,會是好還是壞呢?

    在這種不安和困惑之下,想到自己被喬梁抓住死穴牢牢控制在手心裏,陸平心裏涌起難言的滋味,也不由發出一聲嘆息。

    “你爲什麼嘆氣?”駱飛看着陸平,開口了。

    “我……”陸平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駱飛,自己被喬梁控制任其擺佈的事情,是打死也不能讓駱飛知道的。

    看着駱飛注視自己的犀利目光,陸平心裏有些慌亂,接着道,“我是看您嘆氣,也不由就跟着了……”

    駱飛注視了陸平片刻,沒有說話,接着又轉頭看着車外。

    此時,駱飛已經想好,見到喬梁該怎麼說怎麼做了。

    陸平再也忍不住了,小心翼翼道:“駱市長,今天……今天您進山……到底有什麼事啊?”

    “不該問的不要問。”駱飛沒有轉頭,繼續看着車外,面無表情道。

    聽駱飛如此說,陸平不敢再問什麼了。

    此時,生活基地。

    喬梁起牀後喫過早餐,穿着圓領背心和大褲衩,踢踏着拖鞋,站在豬圈邊,饒有興趣看着老母豬在喂小豬仔。

    週末基地的工人都回家休息,基地副主任最近在報社參加中層公開競聘,喬梁讓他沒事不用回基地。

    副主任一開始的任務是按照陸平的吩咐監視喬梁,現在顛倒過來了,根據喬梁的指示隨時給他彙報報社那邊的情況。

    一旦發現陸平在喬梁面前成了孫子,一旦意識到形勢已經發生了巨大變化,副主任毫不猶豫轉變了立場,轉而開始兢兢業業爲喬梁做事。

    雖然副主任現在很聽喬梁的話,但喬梁對他心裏是鄙夷的,覺得這種人沒有骨氣和種氣,典型的牆頭草,不堪大用,同時喬梁心裏又感到悲哀,或許小人物的命運大抵都是如此,爲了獲取進步或者利益,不得不失去自己,不得不成爲上級手裏的棋子。

    喬梁正站在豬圈邊看得入神,辦公室那邊傳來陸平的聲音:“喬總……”

    喬梁沒有回頭,繼續看着豬圈裏面,嗯,陸平來了,今天是週末,他應該是來看望自己,同時當面給自己“指示”一些事情。

    想到最近陸平頻繁殷勤的所謂“指示”,喬梁心裏就想笑,還有幾分得意和快意。

    接着喬梁聽到腳步聲走近,聽起來不是一個人的。

    嗯?陸平和誰一起來的?喬梁接着轉過頭,隨即看到了駱飛,他正和陸平一起大步向這邊走來。

    看到駱飛,喬梁頓時一愣,我靠,這傢伙怎麼來了?他是來這裏遊山玩水散心的?還是來喫全羊的?或者是打着遊山玩水喫全羊的名義來看自己洋相嘲弄自己的?

    想到這裏,喬梁心裏不由警惕,用戒備的目光看着駱飛。

    此時,駱飛的表情看起來很嚴肅,但在這嚴肅中,又帶着幾分關切。

    等駱飛和陸平走到跟前,喬梁禮貌道:“二位領導好。”

    駱飛打量着喬梁,有些日子沒見到這小子了,在大山裏的這段時間裏,他黑了瘦了,加上這身邋遢的穿着,看起來哪裏像個副處級幹部,倒是很像在基地幹活的民工。

    如果不是因爲有今天關新民交代的特別任務,見到喬梁這樣,駱飛會感到格外快意,會對陸平大加讚賞,但此時,駱飛卻沒有這種感覺,他的心裏很沉,他的大腦裏有一片巨大的陰影。

    駱飛上下打量了一番喬梁,接着皺起眉頭,帶着愕然的表情:“小喬,你怎麼會在這裏?”

    聽駱飛這話,看駱飛這神情,喬梁暗暗琢磨,尼瑪,這傢伙當然知道自己在這裏,這都是他指使陸平乾的,既如此,他爲何要這麼問?難道是想以此爲切入點,接着開始嘲弄捉弄自己?

    想到這裏,喬梁心裏來氣,不冷不熱道:“駱市長,我怎麼會在這裏,我想這個問題您不應該問我。”

    “哦?”駱飛繼續皺着眉頭,然後轉頭看着陸平,臉一拉,冷冷道:“解釋!”

    陸平一愣,尼瑪,解釋?解釋啥?這不都是根據你的指示這麼搞的嗎?現在當着喬梁的面,你讓我如何解釋?怎麼解釋?解釋給誰聽?

    “這,這個……”陸平有些無措,結結巴巴說不出。

    “什麼這個那個的?我現在讓你給我做出解釋!”駱飛繼續冷着臉。

    “我,我……”陸平心裏開始緊張,靠,戲演地差不多就可以了,怎麼還不依不饒了?駱飛到底是什麼鳥意思?

    看眼前這陣勢,喬梁眨眨眼,嗯?怎麼感覺駱飛這樣子不像是演戲呢?怎麼回事?這傢伙今天來這裏到底想幹嘛?

    喬梁轉轉眼珠,接着看着陸平:“陸書記,既然駱市長讓你解釋,那你就解釋唄。”

    說完喬梁暗暗衝陸平使了個眼神。

    從喬梁這暗暗的眼神裏,陸平似乎領悟到了什麼,意識到,此刻駱飛在演戲,喬梁也在演戲,而自己,必須要配合着他們演好這齣戲。

    唉,尼瑪,人生如戲,戲如人生,在這個舞臺上,都是演員,就看誰演地逼真,演技精湛了。

    陸平暗暗嘆息了一聲,接着定定神,看着駱飛,帶着誠惶誠恐的表情道:“駱市長,是這樣的,喬總調到報社後,根據報社現有班子成員的分工現狀,根據報社整體工作的需要,根據喬總的個人特長和特點,決定讓喬總分管後勤,重點分管生活基地,同時兼着生活基地的主任……”

    “胡鬧!亂彈琴!”不等陸平說完,駱飛滿臉怒容打斷陸平的話,伸手一指陸平,叱喝道,“一派胡言,狡辯,組織上讓喬梁同志到報社擔任副總編輯,是要讓他擔負重要的分管職能,起到協助你的重要作用,你現在讓喬梁同志來生活基地,是完全錯誤地領會了組織的意圖,什麼報社現有班子成員分工現狀,什麼報社整體工作需要,都是藉口!喬梁同志的特長和特點是養豬種菜嗎?他的優秀文筆和組織管理才能是大家公認的,是得到組織高度認可的,難道你一點都不知道……”

    被駱飛劈頭蓋臉這一頓嚴厲斥責,陸平暈頭轉腦,艾瑪,這到底是怎麼了?駱飛不是一直憎恨憎惡喬梁嗎,怎麼這會突然像換了個人,怎麼突然如此猛尅自己,怎麼突然對喬梁做出如此高度的評價?

    陸平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其中的緣由,徹底懵逼。

    喬梁此時也感到意外,靠,看駱飛現在的表現,似乎他來真的了,似乎不像演那種自己以爲的戲,而是在演另一齣戲。

    這另一齣戲是什麼內容?駱飛爲何要演這另一齣戲?這其中到底有什麼道道?

    喬梁腦子裏涌出一串疑問,不動聲色看着駱飛,腦子快速轉悠着。

    駱飛繼續指着陸平叱喝:“我看你腦子裏嚴重缺乏大局觀和用人觀,缺乏最基本的組織原則和紀律性,你如此安排喬梁同志的分工,是極其錯誤的,帶有打擊報復的嫌疑……”

    陸平繼續懵逼,尼瑪,駱飛給自己戴了這麼多帽子,每一頂自己都領受不起啊,什麼自己打擊報復喬梁,應該是你纔對!

    陸平心裏雖然憋屈,但卻不敢辯解,邊擦額頭不知何時冒出的冷汗邊不停點頭檢討:“駱市長,我錯了,我錯了,我完完全全徹徹底底錯了,我要向您檢討,我要向組織作出深刻檢查,我要向喬總道歉……”

    對陸平這回答,駱飛心裏是滿意的,覺得陸平雖然不明就裏,但和自己配合地不錯,嗯,這傢伙可以栽培可以重用,附和進入自己圈子的條件。

    駱飛作出餘怒未消的樣子瞪了一眼陸平,接着轉頭看着喬梁,換了一副溫和的表情,帶着關切的口氣道:“喬梁同志,讓你受委屈了……”

    說着,駱飛還親切地伸手拍了拍喬梁的肩膀。

    喬梁眨眨眼,尼瑪,駱飛今天的表現不對頭,很異常,到底是什麼事情讓他對自己的態度發生了這不可思議的逆轉呢?

    喬梁此時也有些懵逼,邊下意識向駱飛表示感謝,腦子邊快速轉悠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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