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當初易容離開長寧城後,兩人路上便沒有再遇到過意外的情況。

    半個多月以來,與其說是在趕路,倒不如說是在遊山玩水,混跡紅塵,遊覽一路風光。

    除了御空時驅使法寶外,幾乎與世俗武者無異。興致一起,走街串巷出入戲臺茶館;心意一動,隨地而落欣賞幽谷冬蘭,因着兩人平凡無奇的外表,一路也無人注意,無人打擾。

    經過了一座座城池鄉鎮、一片片山谷河川,法清的身心狀態早已十分放鬆。卻沒想到在這裏,再次見到了這詭異的天煞明王像。

    或者說,是與天煞明王外表相仿的一尊佛像。

    只見這佛像雖有標誌性的八手四頭之樣,面容也十分猙獰,但卻非天煞明王黑臉鬼角的模樣。

    縱使雕刻尚未完成,卻也可以看出,這四個頭的面孔更像寺廟中那些怒目而視的神佛之樣。只是無論法清如何回想,也與往日所見的諸般佛像對不上。

    但這佛像面容卻給他一股詭異的熟悉感,並非是從未見過的陌生感覺。

    就在這時,元神黑蓮忽然在法清意識中輕輕一轉,令他猛然回過了神!

    此時他才發現,自己與碧瑤竟然不知何時,已經將視線挪到了那詭異的木雕佛像身上。目光寸步不離,也不知已經過了多久。

    心中一凜,立刻將手放在碧瑤後心想要將她喚醒,同時把目光投向了剛剛劇烈咳嗽的老人。

    然而在這一望之下,卻瞬間令法清心中一震。

    本來劇烈的咳嗽聲早已停止,那老人也沒有再盯着佛像,反而雙眼空洞死寂地盯着法清。原本痛苦的臉上此時沒有了任何表情,木然地僵着一張臉,卻讓人感受到一股毛骨悚然的冷意。

    周圍的行人不知何時已經全部消失,連帶着剛剛的少年,也同樣消失不見。

    整個小鎮一時間,彷彿只剩下了這三個人。

    周圍靜悄悄的,猶如一座死鎮。

    原本略帶暖意的冬日陽光此刻似乎變得頗爲蒼白稀薄,爲這小鎮更增幾分詭異。

    “嚶嚀——”

    一道聲音傳出,打破了這詭異的寧靜。

    一旁的碧瑤終於在法清的靈力作用下甦醒,只是恍惚了一剎那,便立刻回過神,下意識地往法清身邊靠近一步,幾乎要貼在了身上。

    與此同時,一朵小小白花,無聲無息地出現在了指間。

    “呵呵……”

    卻在此時,法清口中突然發出了淡淡的笑聲。

    他的目光早已不再投向老人,反而重新挪回了木雕佛像身上。

    本來毫無異樣的額頭忽然輕輕閃爍,眼瞳逐漸變成了一片詭異的黑色。

    一道虛幻的黑蓮之影自眼中浮現,泛着微弱的紫光,朝着佛像悠悠飛去。

    轟!

    在黑蓮接觸到佛像的一剎那,整片天地彷彿轟燃炸碎!

    喧囂的叫賣聲與行人的交談聲瞬間重回於耳,而那劇烈的咳嗽聲,也依然在耳邊迴響。

    法清臉色平靜,默默看向那咳嗽的老者。

    他正在少年的攙扶下站了起來,在少年有些焦急的聲音中,可以知道他們果然是一對爺孫。不過這老人神情雖然依然痛苦,但眼中卻沒有了剛剛那詭異的狂熱之色。

    待老人站起來後,那少年開始不斷輕輕拍打着老人的後背,令老人表情漸漸放鬆,咳嗽聲也逐漸平息下來。

    “……”

    法清的臉色沒有絲毫變化,仍舊一言不發,只是將視線,緩緩轉向了那木雕所做的佛像。

    佛像依然靜靜立在工作臺上,四個頭怒目而視,卻沒有剛剛的詭異之感,似乎只是普普通通的一尊佛像木雕。

    站在一旁的碧瑤已經悄悄收回那朵白色小花,目光有些警惕地望着那佛像,但法清沒有出聲,她便也沒有後續的動作。

    過了好一會兒,那老人終於神情恢復了正常。

    少年回過頭,神情頓時變得有些詫異,奇怪這一男一女兩位客人怎麼還駐留在此,未曾離去。

    不過人家站在攤位前,剛剛又多給了一百文錢,他也不好不招待。

    臉上露出一抹憨厚的笑容,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兩位客官見笑了,這位是我爺爺,剛剛正在做木雕,所以由我來招呼兩位客官,還請見諒。”

    “……”

    法清正過臉,嘴角微微一笑。

    “無妨,我看老人家技藝精湛,想必這些木雕都是出自他手吧。”

    “客官過獎了,這些木雕的確都是我爺爺所刻的。”

    少年憨憨一笑,點了點頭。只是心中奇怪,眼前這風塵僕僕的漢子怎麼在剛剛的微笑中有種法相莊嚴的感覺,倒讓他想起曾經在附近廟宇見過的和尚。

    此時那老人也聽到了法清與少年的交談聲,原本已經坐下的身體復又站起,走過來拱了拱手,蒼老的臉上浮現一抹笑容。

    “客官見笑了,小老兒年歲已高,故而讓我這孫兒待客,若有失禮之處,還望兩位客官不要見怪。”

    “老人家言重了,小兄弟待客有禮有度,哪有什麼失禮的地方。”

    法清笑了笑,指向了那木雕佛像。

    “我只是看老人家雕刻手藝精湛,所以站在這多看了一會兒,開開眼界。”

    “呵呵……客官過譽了,小老兒只是個普通老漢,不過是因爲數十年日復一日的雕刻,手藝顯得較爲熟練,哪有什麼精湛一說。”

    蒼老的笑聲自老人口中傳出,他笑着搖了搖頭,似乎不敢接受法清的讚譽。

    微微一笑,法清倒是明白這老人的心思。估計是歲數已大,只想平穩度日,不想因爲一些名聲之類的外物惹上麻煩罷了。

    也不介意,法清只是尋個由頭搭話而已,既然這老人不願,那他也不必多說,反倒可以順勢問出他的問題。

    指了指那木雕佛像:“老人家,實不相瞞,我對這世間神佛之事也頗爲相信,各地較爲知名的神像佛像也都見過拜過,但你雕的這尊神像,我實在是陌生的緊。”

    “不知你雕的這是哪尊神像啊?我看這神像面貌憤怒,莫非是某位怒目明王的佛像?”

    “哈哈——”

    這個問題彷彿引起了老人的興趣,不禁哈哈一笑,連臉上的皺紋都舒展開來。

    “客官好眼力,這的確是尊佛像,但卻並非某位明王的佛像,而是保佑我們一方平安的九黎佛尊的佛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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