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
傳唱在歷史長河中的經典,總是有着與衆不同的韻味。
大衛朝,杭州。
常說上有天堂,下有蘇杭,真正見到了杭州之時,才知這句所言非虛。
而杭州最有名的景色之一,自然便是享譽天下的西湖美景。
不止人間界,上及天界,亦是流傳着西湖景色的傳說,在衆多身份不可輕易下界的小神小仙之中流傳甚廣。
尤其是二十年前,白娘子白素貞拒絕普渡大仙的接引,甘願棄仙化凡、永鎮雷峯塔底,也要回到丈夫身邊夫妻相伴的事情傳出後,更是令許多思凡的仙神心生嚮往。
男女情事,向來是許多一步登仙的小仙小神們,經常幻想的事情。
但那坐落於夕照山上的雷峯塔,卻又震懾着他們收斂心神,不敢放肆。
畢竟前車之鑑,就在眼前。
人妖相戀不爲天地所容,人仙相戀,亦是如此。
成仙之後許多無甚背景的仙神才知道,除了壽命更長之外,在天規天條的束縛下,他們實際上與凡人沒什麼區別。
只是一個生活在天上,一個生活在地上。
若無上神允許,終生不得下界。
而此時,杭州城內,西湖之畔。
天色漸暮,夕陽灑落。
因昨夜下了一場細雨,故而顯得溼跡斑斑的青石板上,仍有許多行人走來走去。
四處傳來一聲聲語氣各異的吳儂軟語,偶爾幾個打鬧追逐孩子嬉笑着從街上跑過,引來周圍街坊鄰居一陣笑罵。
就在這一片紅塵煙火的氣息中,一個一襲青衫的書生,一步步從遠處走來。
身形頎長,氣質出衆,彷彿與話本小說中形容的那些倜儻瀟灑的才子書生如出一轍。
沿街走過,不時與相識的長輩招呼一聲,並沒有絲毫讀書人的傲氣。
在他的身後,偶爾有幾個懷春少女紅着臉偷偷望着他的背影,卻又瞬間躲閃開來,免得被旁人發現。
當然,既然有這個擔心,那肯定是有被人發現的。
若出現這種情況,下一刻便會傳來一陣調侃的笑聲,與少女帶着羞意的嬌嗔聲。
不過這與那書生又有什麼關係呢?
他早已走遠,根本不知道後面發生了什麼。
或者說,知道了也只能無奈尷尬一笑,並沒有什麼辦法。
但這與往常無異的歸家之路,在今天,倒是出現了意外的情況。
“臭和尚!給我打!”
“打死他!”
“居然敢偷東西,一看就是破了戒律被趕出寺廟的賊和尚!”
“還敢犯到老子頭上,今天老子就代菩薩好好收拾你!”
“嘭!嘭!”
不遠處的牆角處,一羣家僕打扮的男子將一個渾身骯髒、僧袍破破爛爛的老和尚圍了起來,不斷拳打腳踢。
謾罵的話語不絕於耳,路過的行人看了一眼,紛紛遠遠避開,不敢多管閒事。
書生皺着眉看了一會兒,似乎認出了這羣家丁的身份,緩緩靠近過去,朗聲說道:“俞二,住手。”
“……”
爲首那人看見書生後,猛地愣了一下,旋即本來有些不耐煩的惱怒神情一變,迅速堆起滿臉的笑容。
“原來是許公子當面。”
“小的沒注意您從這路過,驚擾了許公子,還望許公子恕罪。”
這些人乃是附近俞府的家丁,向來有些跋扈,也難怪路人不敢招惹。
不過其府上的大公子俞雲霖與書生是書院同窗,關係談不上推心置腹,卻也有正常的同窗之誼。
有這層身份在,這些家丁自然不敢冒犯。
“無妨。”
理所當然的,書生自己也明白這層關係,對俞二的這番態度並不奇怪,點了點頭,直入正題。
“這和尚偷什麼了?”
“呃……啓稟許公子,是……是四個饅頭。”
“四個饅頭?”
這姓許的書生眉頭皺了皺,重複了一遍,看着對方那有些訕笑的神情,似乎明白了什麼。
“罷了,想必你也不敢說真正的原因,我就不問了。”
“不過既然只是偷了四個饅頭,而且這和尚看起來歲數也大了,不如便看在我的面子上饒他一次。”
“真要鬧出人命來,恐怕對你也是樁麻煩。”
“是是是!”
俞二忙笑着連連點頭。
“小人也只是想教訓他一頓,不敢真的將這和尚打死。”
“何況現在既然有許公子的吩咐,那小人們便提前放他一馬,也算是許公子對他的造化。”
“嗯。”
書生微微頷首,不再多說。
俞二等人見狀諂媚一笑,對這趴在地上的和尚看也不看一眼,告辭離去。
啪——
書生往旁邊走了兩步,俯下身,把滾落到一旁、沾滿泥塵的油紙袋拿了起來。
往裏一瞧,四個白麪饅頭倒是被保護的頗爲腕豪,並沒有沾上什麼污穢。
直起身,隨手將油紙袋拍了拍,走到那半死不活的老和尚面前。
“行了老師傅,別裝了,人都已經走了。”
“看不出來你歲數不小,身子骨倒是挺硬朗。”
輕笑着搖了搖頭,書生蹲下身,將油紙袋遞給對方。
“呵……呵呵……”
老和尚發出一陣蒼老的憨笑,聽起來好像心智有些問題。
“多……多謝……公子……”
匍匐在地上連連叩拜,嘴中口齒不清地朝書生道謝。
“不必多禮,舉手之勞罷了。”
將油紙袋塞進對方懷中,對方仰起頭,癡癡傻笑着看向書生,但下一刻卻突然頓住!
書生並沒有察覺到他的異樣,淡笑着搖了搖頭,起身便要離去。
耽擱這麼一會兒,恐怕孃親又要責怪了。
“是……是你!”
就在這時,身後突然傳來一聲結結巴巴的大叫!
附近路過的行人被嚇了一跳,頓時臉帶怒色地朝這邊看過來,看是誰在這裏大喊大叫。
與此同時,書生也回過了頭,眉頭微皺。
他倒是沒有被嚇到,只是奇怪這老和尚又在鬧什麼幺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