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裏一見之下便知道被梅里戲耍了，“撲哧”一笑，扭過身來就朝她打了一拳，悄聲罵道：“你個小浪蹄子，人家兩口兒明明好好的，你偏拿這種醜話來編排人家，滿嘴的混說。趕明兒我學給郡主知道，看她不打死你。”</p>
梅里嘻嘻一笑：“有種你便去說，反正我不承認，我還會反咬一口，說是你說的，大不了讓郡主把咱倆各打五十大板。”</p>
月裏見她耍無賴，便笑着伸過手來要撕她的嘴，梅里“嘿”地一笑，身子輕靈地一閃，回頭便朝她們下榻的氈帳中跑去。月裏在後邊追趕着也跑回去了。</p>
……</p>
張夢陽一有空閒時間，便加緊他的神行功法的修煉。除卻吐納行功之外，也於每日清晨蕭太后、小郡主等人尚在睡夢中的時候，獨自一人馳出營外，專撿草場之外高低崎嶇不平的山地練習腿腳。</p>
“大追風”功法較之“小追風”最爲顯着的特點，便是于山地間奔走如履平地，較之於“小追風”的偏重於運氣吐納，“大追風”更注重於腿腳功夫的修煉，這也是對神行法的第三階“草上飛”打下堅實的基礎，因此修行起來也便格外地辛苦。</p>
張夢陽已然嚐到了這“神行法”的甜頭，在修行的過程中對辛苦疲勞倒也無所畏懼，只是剛剛突破“大追風”功階不久，對奔行距離所透支體力的大小心中沒底，以致一天早上在山地中奔行出近百里，在回程之時便覺得體力消耗過大，對功法的運行有些力不從心。</p>
待到他返回鴛鴦泊營地之時，他看了看日頭，大概已經上午十點多鐘了的樣子了。</p>
小郡主問他去了哪裏，他只說四下裏隨便走走，看看周圍幾十裏內可有金人出沒。</p>
小郡主也知道他在練那種身法奇速的功夫，每天早上有事沒事，都要出營去瘋跑一陣，因此便也沒有多說什麼。</p>
一連十幾天過去，張夢陽每日都翹首企盼地望着迭裏哥等人的自東歸來，盼望着他們帶回來有關婁室的信息。</p>
可是一天天地過去，仍還不見迭裏哥等人歸來的身影。</p>
其實他哪裏知道，迭裏哥此時已被蕭太后以其他理由給支出營外去了，關於婁室的動向，自有遠在燕京的契丹人細作隨時密報給駐紮在此處的蕭太后。</p>
蕭太后知道，婁室被金帝欽命爲賀歲正旦使，啓程入宋的時間被定在了臘月十六，從燕京到達汴京約爲半個月的行程，也就是說，婁室將於新年正月初一日抵達汴京，向道君皇帝趙佶致金國皇帝的恭賀新春之喜。</p>
名爲賀歲，實則乃是就燕京如何自金人手中交割給大宋，大宋須再增加幾多歲幣予大金進行再磋商。</p>
婁室自燕京啓程的日期已然敲定，入汴的日期也已經定下，可是，蕭太后對於讓張夢陽南下前往刺殺婁室的打算，卻又莫名其妙地搖擺起來。</p>
“萬一他刺殺婁室不成，反爲所害怎麼辦？”</p>
“就算僥倖刺殺婁室成功，他難以全身而退，又怎麼辦？”</p>
“如果他果真是金人，一去不返呢？”</p>
蕭太后爲此一再地自責道：“荒唐，荒唐，實在是荒唐，如果他真是金人，就該果斷地想轍除掉他，一去不返，又有什麼可惜的了？”</p>
她擡起玉手，在自己光潔無暇的額頭上拍了拍，自言自語地道：“……我……我這是怎麼了……他比我小那麼多，這……這怎麼可能？”</p>
小郡主的一聲呼喊，立時把蕭太后從煩亂的心緒當中拉扯了出來。</p>
“鶯珠。”蕭太后看着她說道：“今天又跟你三保舅舅他們到哪兒去玩兒了？”</p>
“沒有，舅舅和張夢陽他們到西北的山裏面打狍子去了，我這幾天跑得乏了，便沒有跟他們去。”</p>
“那也好，坐過來跟姨娘說會兒話吧！”</p>
於是，孃兒兩個圍着一盆炭火，喝着俘虜來的黑達旦部奴隸煮好的奶茶，親親熱熱地聊到了一起。</p>
說着說着，兩人都不自覺地把話題聊到了張夢陽的身上。</p>
“鶯珠，我們令他前去刺殺婁室，前途如何，實在是難以逆料。這幾天姨娘我細細地想來，我們派他前去行此大險，是不是有欠考慮之處？”</p>
蕭太后通過這些時日的觀察，早知道她和張夢陽之間的情意非比尋常，只盼自己把這話說出來，她會順着話音說出一些迴護張夢陽的話來，自己也便就坡下驢，把命張夢陽行刺婁室之事做出暫且擱置的處理。</p>
哪知道小郡主只道張夢陽身具神行功法，戰陣中取蠻睹頭顱猶如探囊取物，行刺婁室自也是不再話下。</p>
況且小郡主自幼深得父母疼愛，離開父母遠遊至此，實在也是迫不得已，本來也是權宜之計，在她的願望裏，還是盼望着儘快地回到青冢寨父母身邊去。</p>
回到父母身邊，就必得想辦法讓父母接受張夢陽爲婿，而張夢陽爲大遼迅速地立下一件衆人矚目的大功，就目前來看，是令父母接納他的最好捷徑。</p>
所以，刺殺婁室，在小郡主看來，就成了張夢陽成就如此奇功的最爲直接的方法和當然的選擇。</p>
況且，在金河山上莎寧哥所說的那些話，父王當時都一句不落地聽在耳中，他如果也猜測張夢陽是金人的話，那自己和張夢陽之間的事，怕是又要多了一重障礙了。</p>
倘若他如願地將婁室刺死的話，那麼任何以莎寧哥的幾句話作爲根據，推論他乃是金人的結論，就會不攻自破了。這難道不是一個兩全其美的善策麼？</p>
因此，小郡主聽罷姨娘的話後，略有些不以爲然地道：“姨娘，咱們前些天商討了一整夜，好容易想出了這麼一個計策，怎麼能說是欠考慮呢？</p>
你想想，婁室在明處，他在暗處，再配以他的迅疾如風的身法，只要是謀劃周祥，取婁室性命當不是件十分爲難之事。怎麼，你擔心他此行兇多吉少麼，會反爲所害麼？”</p>
說到這裏，小郡主心中暗暗地想道：“怎麼聽姨娘的話裏，她對他像是比我還要牽掛擔心一些？是我多心了，還是她的內心裏確然如此？”</p>
蕭太后覺察到她的臉色一變，看向自己的眼神中微帶異樣，一時間心下略有些慌亂，雙頰隱隱地有些發熱，於是連忙拿話遮掩道：</p>
“姨娘是覺得，你們兩小無猜，若是因爲一時的疏忽而令你遺終身之憾，那姨娘我可罪莫大焉了。因此在他臨行之前，不得不提醒你一句罷了。”</p>
“我跟他兩小無猜？”小郡主搖搖頭道：“這個算不上。我心裏也是不明白莎寧哥的話到底是什麼意思呢，而且他說的什麼認錯了人之類的鬼話，我也不去信它。姨娘，不管真相到底如何，我們都不妨試上一試。”</p>
蕭太后點頭道：“嗯，既然你毫無顧慮，姨娘又有什麼可說的？既然如此，明天就打發他啓程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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