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夢陽忙伸手接過了。</p>
又是幾杯酒下肚，趙佶更加地覺得暢適所懷，李師師本是瓦舍出身的女子，極善察言觀色，見皇帝興致頗高，遂把一些太平盛世、功德巍巍的話說出來奉承他。</p>
趙佶耳中聽着城中各處爆竹的鳴響，眼望着升到空中的焰火映到窗紙上，而閃爍出的明滅光亮，心中想象着即將收復燕雲故地，成就太祖太宗都沒有完成的赫赫功勳，也覺得師師所說的並非全是奉承，難道自己治下的九州，不是到處都呈現出一派前所未有的盛世景象麼？難道收復了燕雲十六州，完成了祖宗心中的抱負宏願，算不得功德巍巍麼？</p>
心中想着這一切，這位道君皇帝不由地有些醺醺然起來，也顧不得旁邊有兩個小丫鬟在場，便動情地把李師師抱過來，坐在自己的膝上，抓着她白玉也似的小手說道：</p>
“師師，朕今日此來，你可知給你帶來了什麼好東西？”</p>
李師師道：“陛下帶了什麼東西來，師師怎麼能猜得出？不管是什麼好東西，我纔不稀罕呢。”</p>
她擡起蔥白也似的玉指，輕輕地揉捏着趙佶的耳垂，媚聲說道：“在師師的心中，天底下最好的東西，便是陛下你了，你來了，可比給我什麼高興，就算把全世界的金山銀山都搬到我跟前來，我也不換。”</p>
張夢陽站在旁邊，心頭上禁不住醋意涌動，暗罵了一聲：“肉麻！”</p>
李師師的這幾句話，把個趙佶說得心花怒放，情不自禁地將嘴巴湊過去，在她粉嫩的臉頰上香了一吻。</p>
趙佶把手掌拍了兩下，房門隨即被人推了開來，梁師成手捧着個楠木做成的雕龍刻鳳的螺鈿漆盒，恭恭敬敬地呈到了趙佶的面前來。</p>
趙佶伸手接過，輕輕地把手一擺，梁師成一言不發，又恭恭敬敬地倒退着退了出去。</p>
趙佶把這精緻的盒子遞到李師師的手上說：“你打開來看看。”</p>
李師師嘴上雖說不稀罕，卻也耐不住心中的好奇，伸手接過了盒子，打開來一看，登覺得滿室生輝，但見盒內的紅色絲綢做成的襯墊中，端端正正地擺放着兩個如雞卵般大的碧色夜明珠。</p>
李師師的紅紅的嘴巴一時間驚得合不攏來，各色的達官貴人、富商巨賈贈送給她的寶物不計其數，但如這般質地大小的夜明珠，連她也還是生平頭一次見到。</p>
“陛下，你今年送我的禮物，也……也太過貴重了吧，這樣的無價之寶，只有母儀天下的皇后娘娘才配擁有，師師何德何能，哪裏配得這樣的寶物？”</p>
趙佶高興地摟着她說：“寶馬贈英雄，寶珠贈美人，天底下除了我的師師之外，沒一人配得如此珍寶。”</p>
李師師嘻嘻一笑，低着頭說道：“既然陛下這般說，那我就先替你收着了。”</p>
趙佶立即不悅地道：“這是什麼話，送你的，那就是你的了，什麼叫替我收着，咱們兩個還分彼此麼？”</p>
李師師笑道：“嗯，陛下批評得是，師師明白了。”</p>
“師師，你可知這兩顆珠的喻意是什麼麼？”</p>
“師師恭聆聖訓！”</p>
趙佶把嘴湊到她的耳邊說：“這兩顆寶珠，一個是你，一個是我，只要這兩顆珠不毀，咱兩個的心就海枯石爛，永不分離。”</p>
李師師被他撩撥得動情，伸出玉臂勾住了他的脖子，目光迷離地應道：“陛下放心，師師一定把它們好好珍藏起來，日日祈求上蒼，定要與陛下得個生生世世，永不分離。”</p>
兩個說得動情，也不管梅香、梅心在場，便抱在一起忘情地親吻起來。</p>
過了一會兒，趙佶又說道：“這兩顆夜明珠，是朕送給你的體己物，除此之外，朕還另有紋銀一千兩賞賜給你作爲年節的歲賜，這可是照着宮中皇貴妃的份例給的，皇后的是一千二百兩，你所得的僅比皇后低一等呦。”</p>
趙佶高興地道：“得能如此，還有什麼說的呢。來，趕緊坐到朕這兒來。”</p>
李師師站起身來，趙佶將她一把摟過，重新抱着她坐在了自己腿上。</p>
李師師食量甚小，很快就喫得飽了，接下來除了陪着皇帝說話，還把可口的菜餚拿筷子夾了，喂在他的口中。再到後來，趙佶索性連杯都用不着舉了，由師師把杯中的酒啜入嘴裏噙了，然後一口一口地喂在他的口裏喫。</p>
趙佶龍心大悅，不知不覺間又多吃了十幾杯酒在肚裏。</p>
張夢陽站在旁邊，看他們這等喫酒倒是新穎，一時間心生豔羨起來，心想待這皇帝老兒去了，自己也要把師師抱坐在腿上，讓她這樣的用口噙了酒來餵給自己喫。</p>
李師師問：“奴家隔了這許多天不見陛下，陛下今日此來，過得一夜之後，又不知多咱才能再來，陛下只顧在宮裏頭忙裏忙外，也不管師師在這裏把陛下懸想得有多苦。”</p>
趙佶笑道：“不妨事的，只從初一到初五每日都有例行的祭奠朝賀，從初六一直到鬧元宵，朕隨時都能抽得出時間來陪你。”</p>
李師師又嘴對嘴地遞了一口酒在他口中，問：“那陛下明天是要忙些什麼？”</p>
“明天最重要之事，便是要接受四方各番邦遣來的賀旦使的朝賀。明晨朕可得起一個大早了，賀使們卯時便要自南薰門入城。進到宮裏陛見完畢，呈上他們的賀禮，朕還要對他們吩咐些鼓勵勸勉的話。</p>
更要把比他們孝敬給朕的方物貴重十倍甚至數十倍天朝物產賜給他們，讓他們那些撮爾小邦們見識到我泱泱上國的氣象。這就是聖人所說的厚往而薄來了。”</p>
李師師道：“師師還是頭一次聽陛下說起這事兒呢。那些番邦小國的人，我可從來沒見過呢，也不知他們都長得什麼鬼模樣。”</p>
趙佶道：“高麗、琉球、暹羅、吐蕃和金人、遼人，長相頗類我們中土人物，而西域的黑汗、大食等小邦，則頗多金髮碧眼之輩，與我們中華人物迥異了。”</p>
其時東京汴梁之繁華富庶天下聞名，無論是東西使者客商，多有絡繹過往之人，甚至慕名而到御香樓一睹李師師芳容，更不惜花重金買其一笑者也所在多有，塞北、西域、南洋諸色人等李師師時有所見。她此刻之所以要假作不知，目的全在要哄逗着皇帝開心。</p>
聽罷皇帝的講說，李師師點頭道：“金髮碧眼之輩？陛下是說，那些人的頭髮都是金子樣的顏色，眼睛都是碧綠的麼？”</p>
趙佶呵呵笑道：“也差不多就是如此吧。”</p>
“市井小民們說起某個人貪財來，都此說這個人一看到錢財眼睛便冒綠光。想來陛下所說的這些金髮碧眼之人，都該當是極其貪財的吧？”</p>
趙佶哈哈笑道：“那些都是市井之輩的誇張之詞，咱們中華人物生下來便人人是黑眼珠，就算是見財眼開，又哪兒能真的冒出了綠光來？那些西域人物之碧眼，則是生來如此。</p>
不過這些西域人於貿易生財之道確是頗爲精熟，爲了賤買貴賣，不惜跋山涉嶺，甚至遠涉重洋，雖由於道路險遠每有死傷，然一趟下來也獲利甚豐，彼等之國的賀使，也往往搭乘他們的駝隊或船隊來京師朝貢。師師說他們是極其貪財，倒也算不得是冤枉了他們，呵呵……”</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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