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這是怎麼回事？這塊布帛，如何會藏在這條魚的肚子裏？”
“這布帛上的字又是怎麼回事？這行字是什麼意思？”
麻仙姑的一顆心撲通撲通地狂跳不已，心想這青天白日的，難道是有鬼故意作弄我不成？
她朝上下左右看了看，並不見有任何異常。透過門窗朝庭院中望去，看到樹葉和花草隨着微風輕輕地擺動，更不見有什麼鬼魅魍魎出現。
此刻日頭雖已偏西，可距離落日尚有一段時間，就算有什麼不乾不淨的東西作怪，也只會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出現纔對。
可這塊布帛的出現，究竟該作何解釋呢？
麻仙姑把那長條狀的布帛託在手上，一個字一個字地重頭又看了一遍。
“日後若有不忠之事——死！”
她是個女子，文死諫武死戰那一套忠君愛國的東西自然落不到她的頭上。
那麼忠與不忠，有而且只能有一種解釋，即對自己夫君的忠貞。
霎時間，她突然想到了上午在龍王廟裏發生的那件怪事，目光中立馬流露出了恐怖之色。
在那所破敗的龍王廟裏，她用了幾乎整個一上午的時間與老四歐陽洞賓做了一場開誠佈公的長談。
長談是爲了今後跟他撇清關係，也爲了讓他不要再找小老公的麻煩。這樣做既是爲了他好，也是爲了小老公好。但更多的是爲了他好。
小老公如今已經今非昔比了，不僅他個人功夫成長得令人難以置信，而且在金國的朝野間他已經成了炙手可熱的人物，他想要調動千軍萬馬也不過是一句話而已。
就是在中原，有紅香會這樣的江湖勢力做根基，又有黑白教的那位龜山老母以他的大老婆自居，兩方勢力聯手，就是他們醜八仙全盛時期，也只有完全遭受碾壓的份兒。
況且如今所謂的醜八仙早已經凋零不堪，八位中已有五位先後死在了對張夢陽的追殺過程裏，實已到了名存實亡的地步。
剩下的三人也只有歐陽洞賓一個仍然對張夢陽抱有極大的敵意。
莽鍾離與張夢陽兩個本有交情，又都是紅香會中的領袖人物，他們中間即便是有矛盾，有誤會，想來也到不了無可化解的地步。
至於她麻仙姑，早已經決定與那個小王八蛋白頭偕老了，對他自然只有全力維護，今後不管是大事小情，只會站在他的立場上幫助於他，哪裏還會再行做出與他爲難之事來？
如果歐陽洞賓想要單槍匹馬地對付張夢陽，那無異於是以卵擊石。即便是令他們兩個人單打獨鬥，歐陽洞賓也絕對不是他的對手。
況且他的身邊，一直還有那條白蛇神出鬼沒地給他做幫手。
那白蛇的力量之大，鱗甲之堅，智識之靈，在畜牲界之中簡直堪稱獨一無二的存在。光是這麼一個畜牲整日價迴護在他的左右，試問歐陽洞賓想要下手害他，那不等於是虎口拔牙，自投羅網麼？
所以，她麻仙姑顧及往日的結拜之義和夫妻之情，除了對四哥良言相勸以外，也願意以再次奉獻身體爲條件，換取他對小老公不再陰謀殺害的承諾。
表面上看，這似乎全然爲了那小王八蛋着想，可歸根結底，還不都是爲了四哥歐陽洞賓的安全考量麼？
可是，她麻仙姑的這一番良苦用心，那個自以爲是的四哥究竟能否領會得來呢？
她記得清清楚楚，在那龍王廟裏的時候，四哥的小腹都已經貼到了自己的屁股上，眼看着就要成就好事了。
可就在那極爲關鍵一剎那，龍王廟的殿頂上驀地一聲大響，百十斤的灰土瓦礫轟地一下直墮將下來，嚇得他們兩人連褲子都來不及提就逃出了廟外。
直到這會兒回想起來，麻仙姑都不知道當時的龍王廟裏究竟是發生了什麼。
她麻仙姑也是活了三十幾歲的人了，大小怪事聽過的見過的何止千百？何曾見過天底下有如此湊巧之事？
“這難道……難道是上天在對我示警麼？”麻仙姑無比震驚地想道。
她又看了眼那條狀的布帛，上面的字跡再次清晰地映入了她的眼簾。
“日後若有不忠之事——死！”
她倒吸了口涼氣，不由地想起了在滹沱河裏與張夢陽拜天地的那一幕來。
她記得自己當時的無比虔誠地跪在船頭之上，對着上蒼禱祝道：“蒼天保佑，小女子柳銀兒願與張郎同甘共苦，永結同心，生生世世，永爲夫婦。”
本來禱辭有此幾句已經足夠，可她當時爲了取信於那小王八蛋，居然腦瓜一熱，畫蛇添足地加上了這麼幾句：
“得能嫁與張郎，爲妻爲妾，小女子在所不計。今後定當洗心革面，痛改前非，一心一意侍奉夫君一人。若違此誓，天打雷劈。”
想到這些，她這纔有些恍然大悟起來，明白了在龍王廟裏的遭遇，完全是種因於自己和他在船頭上拜天地時的那番誓言，完全是出於自己違背誓言給上蒼造成的震怒所致。
包括眼前的這副字跡分明的條狀布，自然也是蒼天對自己違背誓言將受到重罰的再次提醒。
她愣怔怔地站在那裏喃喃地自忖：“怪不得人都說頭上三尺有神靈，看來這誓言真不是可以隨便亂說的。
“尤其是男女拜天地之時的那些言辭，純然是在上蒼鑑臨之下，對自己今後的行爲所做出的鄭重保證，哪裏能夠兒戲視之？”
她又想到，自己之前跟那些義兄義弟們在一起胡搞瞎鬧，並且揹着他們不知，還時常跟其他的男人們隨隨便便地鬼混在一起，那……那都是相互之間沒有什麼承諾的苟合之事，自然不會受到神靈的干涉。
可是如今不一樣了，自己跟他在船頭上對天盟誓，約爲夫妻的時候，可是紅口白牙地說過今後要“一心一意地侍奉夫君一人，若違此誓，天打雷劈”的。
她又想到了龍王廟裏的那一幕來，在她和歐陽洞賓準備就緒，即將入港的那一剎那，殿頂突然轟隆一聲，莫名其妙地發生了坍塌。
“看來蒼天真的是有眼呢，我若真的做出了對不起他之事，的確……的確是會遭到天打雷劈的！”
麻仙姑再次看了看條狀布帛上的那行黑字，確信這的確是冥冥之中的上蒼對自己所進行的嚴厲警告，於是趕緊把這布帛扔進竈裏引火燒了。
她在心中暗暗地發誓，今後只全心全意地把心擱在張夢陽一人的身上，對其他任何男人都不再心存勾引之念。
也絕不給任何饞自己身子的男人以近身的機會，以免遭受到來自上天的嚴厲懲罰。
她拍了拍胸口，閉起眼睛來定了下心神，然後使勁甩了甩頭，把一切憂慮拋諸在腦後，開始綽刀繼續忙活起來。
把魚肚白上較細的魚鱗再次清理了一遍，又把魚線挑出，放入到清水之中仔細地清洗。
這一忙活起來，她居然找到了一絲爲人之婦的感覺。
她很喜歡這種感覺，並且立即如癡如醉地陶醉在這種感覺裏。
“如果再給小王八蛋生個兒子就好了，不僅完成了爲人之婦的本份，自己老來之時也能有個依靠，這一輩子活得也算有聲有色，再沒什麼遺憾了。”
她哪裏知道，不管是龍王廟裏的殿頂驟然坍塌，還是魚肚中憑空出現的條狀布帛，其實都是由那小王八蛋一手導演的傑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