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對各府州縣的貧苦百姓們送學上門，教導他們要忠君愛民，身無半畝，心憂天下，讀破萬卷，神交古人的大道理。
“總而言之呢，他教導起世人來比孔夫子簡單得多了，第一是要敬拜老天爺，也就是他的老子爹，咱們也叫做皇天、蒼天、上蒼。
“第二呢，就是百姓們之間啊，要相互仁愛，互敬互愛，相互幫助。總之各種各樣的要求吧，跟咱們這兒的學子們也都差不多。
“孔夫子不是弟子遍天下，有三千弟子七十二賢人之說麼？那個耶穌呀，在他們那地方也是弟子滿天下，不過他教導成才的弟子才十二個人，跟咱們孔夫子相比可就差得太遠啦。
“我剛纔說的那個保羅，就是他的十幾個弟子之一。”
麻仙姑一臉崇敬地看着他道：“老公你真棒，連那麼遠的地方的事兒你都知道，你說的這些啊，我從來沒聽四哥給我講起過。怕是隻有當朝一品的大學士們纔能有你這樣的學識。”
張夢陽道：“少他媽給我廢話，你只在牀上誇我真棒得了，這會兒用不着拍馬屁。”
“嗯，你接着說吧，爲妻好好地聽着，不打岔！”
“你知道保羅原先是幹什麼的麼？他原先是一個稅吏，就是專門負責給朝廷收稅的官兒。這種稅吏在他們所有的官裏頭，是最奸最滑最腐敗的官兒。
“那裏的稅吏專門欺壓小民百姓，欺男霸女，無惡不作，死後毫無例外地全都被打入十八層地獄受永苦，無人能免。
“可是他們那些稅吏呢，卻都還渾渾噩噩地茫然不知，你說可憐不可憐，可笑不可笑？
“人們提起他們來，都願意自己的兒孫們去當乞丐，也不願意與他們那種人爲伍。就連妓女和男妓們的名聲都比他們好得多！
“保羅所幹的呀，就是這麼份兒差事。
“尤其讓人感到可惡的是，他在當稅吏期間，還時常跟耶穌和他的弟子們過不去，經常變着各種法兒迫害他們，輕則把他們關進大牢裏不給飯喫，重則還會酷刑虐待他們，有的還會被虐待至死。
“總而言之是壞事做絕，好事沒幹一件。”
麻仙姑不解地問：“他不只是個稅吏嗎，稅吏就光管收稅的事兒得了唄，他迫害人家聖門弟子幹嘛？”
張夢陽道：“誰說不是呢，可能是仗着有錢，狗拿耗子多管閒事唄！還有一種可能，就是耶穌和他弟子們的學說，在當時不怎麼受當官的待見，這跟孔夫子的遭遇有些相似的地方。
“可孔夫子遇到的大官們，只是不認可他的學說，不給他官做。耶穌遇到的大官們，不光不認可他的學說，還想要把他和他的弟子們統統趕盡殺絕，你說那些人可有多壞？
“隨着保羅迫害的人越來越多，他身上的罪業也是越來越重。別說打入十八層地獄了，就是二十八層、三十八層、一百零八層也都不足以贖他罪業之重。
“可是與此同時，他和那些弟子們的接觸越來越多，對他們的瞭解也是越來越深，他發現那些人並沒有傳言中的那樣可惡，非但毫無可惡之處，反而處處仁義爲懷，忠君愛國。
“而且這個……人人都懷着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遠大抱負，想要致君於堯舜，以前欺壓他們，真的是毫無理由，大錯特錯！
“認識到錯誤的保羅別提多懊悔了，悔得痛心疾首，幾乎把腸子都要悔青了。因爲他的輕信人言，不分莨莠，以致冤枉了那麼多的好人，害死了那麼多的好人。
“他覺得自己一條賤命死不足惜，可是在死之前說不能多做好事，對以前的錯誤予以彌補的話，那死也是白死了，死得一點兒意義都沒有。
“爲此他立下重誓，向老天爺和列祖列宗保證，一定要在死之前想盡辦法，竭盡全力，即便是耗盡生命、砸鍋賣鐵也要把所欠的債給還上，這麼做看似還債，實則乃是贖罪。”
“那時候的保羅也是如此，他決定要用自己餘生所有的時間，來宣傳耶穌基督仁、義、禮、智、信的思想，要讓滿天下的所有人都明白忠君愛國、仁者愛人的大道理，用以彌補自己以前迫害儒生們所犯下的罪愆！
“從那以後啊，保羅便一心向善，刻苦鑽研儒家經典，最終把自己變成了個名滿天下的博學鴻儒。
“他還走出家門，到各個國家傳揚耶穌基督的學說，把本來只在魯國流行的耶穌思想，傳播得滿天下都是，河北、河東、兩淮、湖廣、江東、江西等等遠近各路府州縣，到處都是耶穌的儒家信徒！”
麻仙姑問：“怎麼，他們那邊也有河北、河東、兩淮、湖廣這樣的地方麼？”
張夢陽笑了笑道：“有是有，只不過人家那邊不這麼叫法兒，他們都是叫做什麼迦南、腓立比、拿撒勒之類的，反正叫起來難聽又拗口，別提多彆扭了。
“我是爲了讓你聽得明白，說的時候都換成了你能聽得懂的地名兒，反正……你知道這個意思就行了。”
麻仙姑道：“我說呢，比西天還遠十萬八千里的地方，怎麼聽起來離咱們這兒還不遠呢。
“不過，你說的這個保羅我倒是挺感興趣，本來是個大壞蛋，後來改邪歸正變成個大好人了，而且還做出了那麼多的成績，普度衆生，真的是讓人佩服不已！”
張夢陽道：“這個故事是真實的，千真萬確的。所以呀，我就想告訴你，只要你從今日開始，忘掉過去，重新做人，一直都忠於老公我，從一而終，將來死後得個貞節牌坊，是絕對有希望的，也絕對是實至名歸的。”
麻仙姑點點頭道：“我明白了，你說了這麼一大通，就是想讓我效法保羅，把以前做過的那些荒唐時而全都拋諸腦後，從現在開始潔身自愛，重新做人，是不是？”
她說到這裏，心中有一些小小的激動。
多少年來，在世人的眼中，她都是一個千人壓萬人騎，比妓女還要下賤的破爛貨。
而她自己也破罐子破摔，除了跟那些義兄義弟們逐個兒地單練之外，對他們的聯手討戰也是來者不拒，不止一次地挺身而上，以一敵七，與他們攪在一個炕上，殺得天昏地暗，日月無光。
其他男人中或有身軀雄壯，或有相貌英俊者，只要流露出對她有傾慕之意，對她勇於下手勾搭，她也總是揹着那兄弟七人，對他們不吝下賜垂顧。同時也是在這等男女之事上，給自己偷偷地換換口味，開開小竈。
在她看來，要說這天底下最爲淫蕩無恥的女人，自己算得上是天下第二，那絕對沒有人當得了這天下第一。
她認爲，以自己的淫行之惡之深，無論上蒼再怎樣慈悲爲懷，也都絕對是罪無可恕的。
她是一直都有死後被打入十八層地獄的準備的，而且從來都沒有因此而後悔過。
所以她纔要更加肆無忌憚地縱慾，不停地索取身體上的片刻歡娛，將來即便是爲此被下到地獄中受永苦，那也是早已經賺夠，絲毫不虧的了。
現在陡然間聽張夢陽給她講了一段關於保羅的故事，還告訴她如果痛改前非，重新做人的話，不但可以免除將來的地獄之苦，而且死後還有機會獲得貞節牌坊的表彰。
這對以前的她而言，簡直如天方夜譚一般難以想象，她寧願相信太陽會從西邊出來，也不會相信這樣的好事兒，有一天會落到像自己這樣的破爛貨的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