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說,國相的人馬,隨時都會出現在這假山的後面,說不定這會兒,他們已經來到了呢。
“崔成獻就是奉了拓俊京的指派,帶領屬下武士們迅速趕來護駕的。”
張夢陽看了看崔成獻,對仁宗道:“殿下,這個崔成獻可靠麼?我剛剛來到開京的時候,就是這人奉了國相之命,把我和李俊大哥關押到重興宅裏軟禁起來的。”
仁宗道:“這個殿下不須擔憂,崔成獻雖在國相的手下當差,可他乃是崔思全太醫的親侄子,是寡人安排在國相那裏的一枚棋子,是寡人絕對信得過的人之一。”
張夢陽恍然大悟道:“原來如此,既是崔太醫的侄子,那在政治上必是可靠的了。還好他趕來得及時,如若不然,國相的人馬突然從地下冒出來的話,豈不攻咱們個措手不及?”
麻仙姑站起來把桌子一拍道:“這有什麼好怕的,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有李俊大哥和咱們夫妻兩個在此,難道還保護不了殿下安全撤退麼!”
李俊道:“弟妹所言雖說不差,可雙拳難敵四手,好漢架不住人多,這假山之上可以周旋的空間有限,況且國相府的人以弓箭手居多,他們若是不顧殿下性命,硬要強攻的話,倒還真是一件極爲棘手的事。
“還好國相的人馬也尚未趕到,咱們這就護着殿下撤往重興宅裏便了。”
“好!”張夢陽道:“小弟我也正有此意,既已知道了這裏乃是個是非之地,當然要三十六計走爲上了。”
他的話音剛一落下,就聽見下面傳來一陣嘈雜的叫嚷之聲,繼而發射箭矢的“嗖”“嗖”之聲不絕於耳。
廝殺聲、兵刃的撞擊聲也立刻在四下裏大作了起來。
崔成獻神情緊張地對仁宗說了幾句話,然後便一轉身跑下去指麾戰鬥去了。
仁宗對張夢陽道:“叛軍並不曉得寡人在這沁芳亭上,突破崔成獻的阻撓之後,必會直接奔着正殿而去。兩位姨娘都在正殿之中,見此情形必然會受到驚嚇。還請殿下出手相助,把兩位姨娘搭救到這亭子上來。”
張夢陽隨即應道:“倘若不是殿下提及,在下倒是把兩位嫂夫人給疏忽了。我這就去接應他們來此。”
說罷,張夢陽一個縱身,踩踏着假山之上的花木樹梢等便飛身而去。
僅只幾分鐘的功夫,仁宗的兩位姨娘兼王妃便先後被張夢陽橫抱在手,騰雲駕霧般地送到了假山上來。
到了沁芳亭上,本已被驟然而起的廝殺聲驚嚇到的兩位王妃,看到還有幾個生人在此,便與仁宗簡短地交談了幾句,想來是對今夜發生之事甚是驚疑,想從仁宗的之處得到口實。
仁宗略做了解釋之後,便扶着她們在欄杆處坐了下來,隨即有宮女給她們每人倒了一杯水酒遞過來壓驚。
張夢陽見兩位王妃眼神和語氣中對仁宗都是關切大於責備,心中也便放下了心來。
對兩位王妃來說,鬥爭的雙方一邊是生身之父,一邊是自己的外甥老公,全都是自己的至親之人,如何取捨,在她們而言實在是一個莫大的難題。
仁宗對張夢陽道:“殿下,拓俊京的人馬被國相府裏的弓箭手射住了陣腳,急切之間難以攻入,時間一長難免夜長夢多,得想個什麼計策破了他的箭陣纔好。
“否則一旦國相部屬在城外的人馬動作起來,與城內叛軍裏應外合,便會對事情的進展造成極大的不利。”
另一個則顯得頗有涵養功夫,坐在那裏轉頭看着遠處的沖天火光,面色冷峻,毫無表情,很難從她的臉色上看出她此時內心的所思所想。
張夢陽道:“這個容易,待我手持寶劍,以凌雲飛的功夫神不知鬼不覺地摸進相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殺他們一個措手不及,把拓俊京的人馬接應進去也就是了。”
李俊道:“賢弟,相府之中高手甚多,且又夜色昏黑,一旦被暗器弓弩傷到,實在是兇險之至。”
“愚兄的意思,你不如帶上火摺子,潛入國相府邸的各處,故技重施,再給他蓬蓬勃勃地點起幾把火來,四下裏守衛着的弓箭手一見火起,必然以爲是相府陷落。
“只要他們的士氣一泄,必定四散奔逃,無心堅守,哪裏用得着你親自與他們攻殺格鬥?”
張夢陽哈哈笑道:“大哥說得不錯,這不正是孫子說的不戰而屈人之兵麼?小弟這便去相府走一遭,你們就等着瞧好兒吧!”
說罷,張夢陽的身形倏忽而逝,彷彿平空消失了的一般。
兩位王妃左右瞧看,不知道剛剛還在說話的那少年跑哪兒去了,相互對視一眼,一個懷疑他是神仙,一個懷疑他是鬼魅,實不知自己的殿下身處宮禁之中,是如何得遇機緣,與此奇人交通起來的。
還不到一碗茶的功夫,就見李資謙府邸的方向,突然竄起了一股火焰,把那一方天空照得通明透亮。
緊接着是兩股,三股,四股,最後直燒起了七八團火焰,這些火焰各憑風勢,嗶嗶啵啵地不斷擴大着威勢,很快把整個相府都化作了一片火海相似。
李俊道:“我夢陽賢弟得了手啦,李國相眼見着就是一個束手就擒的下場,待把李國相捉了來之後,殿下打算如何發落於他?”
“如何發落於他?如何發落於他?”面對李俊的發問,仁宗一下子就陷入到了迷茫之中。
他只知道扳倒了外公之後可以奪回大權,掌握朝局,至於如何發付於他,居然很長時間以來都沒有切實考慮過。
仁宗用眼角餘光瞟了一眼欄杆處坐着的兩位王妃,默默地吐出了悶在胸中的一口濁氣來,回過頭來,望着相府方向的沖天烈焰,問李俊道:“依殿下之見,該當如何處置他方好?”
李俊道:“這事,既是殿下的家事,也是高麗國的國事,於情於理,都是輪不到我這外人來插嘴的。
“我只想提醒殿下,當斷不斷,反受其亂。這江山是殿下的江山,更是列祖列宗的江山,殿下還當三思而後行纔是。”
仁宗扭頭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說:“嗯,知道了,你的話寡人都記下了。”
不出李俊的所料,相府內四處起火之後,正在拼死抵禦的護軍和家兵家將們以爲敵軍已然攻入府中,再行抵抗下去已毫無意義,於是軍心渙然而解。
士氣一丟,立馬便是個兵敗如山倒的局面,拓俊京的兵馬一鼓攻入,追逐着府內的潰敗兵將和奴僕婢女人等四處砍殺。
昔日鐘鳴鼎食的富貴溫柔鄉,立馬就成了刀光劍影,鮮血橫流的生死場。
一通罕見的殺戮,伴隨着強姦、搶劫等罪惡同時進行,直殺到第二天天色矇矇亮的時候方纔漸漸終止。
卯時三刻,仁宗坐在長和殿正殿裏的御座之上,莊嚴地接受了拓俊京的朝見和獻俘。
高麗國的大權,重新回到了作爲一國之君的國王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