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大金國駙馬爺 >第九十一章 風雨飄搖
    張夢陽此刻官高位顯,宮中的朝會也時常參加,於如今大遼所面臨的形勢之嚴峻,也常能近距離地聽到見到觸摸到。

    他那晚爲了遮掩自己對小郡主與太后的情思,而對暖兒所扯的那些憂國之詞,於情而言雖說未必全真,內容卻都是得自邊關奏報的切實情形。

    金軍雖說故佈疑陣,分別在松亭關、古北口、喜峯口、居庸關等地同時做出了增兵之態,但據大遼各邊關所派出的細作探明的消息,金兵主力真正集結之處,恰正是距離燕京僅一百餘里的居庸關。

    得到了這一確切軍情,蕭太后君臣急忙從松亭關、喜峯口等處抽調勁旅馳援居庸關,由蕭幹總攬對金作戰全權。南邊由耶律大石總負責對宋作戰之事,燕京南部各州郡守城兵,以及蕭迪保、張夢陽的燕京城防馬步軍、御營親軍,還有白溝河、琉璃河兩戍長司人馬,俱歸節制。

    隨着局勢的日益緊張,北邊的昌平、密雲、薊州等州縣城門皆只開放半日,每天日上三竿時始開,下午一到酉時便即早早地關閉。而且對進出之人的審查格外嚴密,凡不屬關內之人,同行者在十人以上者,不僅不許入城,且要登記造冊,每日備查備審。

    燕京城內外較諸往常也頗見緊張,南邊的開陽門與東邊的迎春門發現了兩撥被金人收買的細作,這兩撥人總數在二十人上下,其中五人還是金人所扮的商旅。

    這二十幾人被押解到析津府審問。五名金人在嚴刑拷打之下始終不招,只說是前來關內尋求貿易的商旅,且對主審的析津府尹多有不遜之詞。但其餘十幾名被收買的遼人細作卻經不得打,連唬帶嚇之餘,一一從實招來。

    原來這些人是受了金人金銀僱傭,收集燕京內外城門城牆的高度厚度,護城河其寬其深,以及其他一些如兵馬布防、文武大員住處之類的情報。

    析津府尹將拷問結果,命人詳詳細細地整理作文牘,報入宮中。蕭太后驚怒之餘,下旨將五名金人盡皆棄市,並將爲金人所利誘的十幾個遼人細作俱各夷滅三族。自此,燕京的城防也日益緊張起來,城門每日裏遲開早閉,嚴密地排查過往行商,一副如臨大敵之態。

    天氣日見增寒,似乎也在爲這緊迫的時局增添蕭條與肅殺之意的一般。張夢陽偶感風寒,向朝中告了假,一連兩日都在宅內養病。

    一日夜間,暖兒自宮中回來,向張夢陽告訴道:“老爺,太后今天在宮裏會集薩滿,向長生天獻祭祈福呢。”

    張夢陽打了個噴嚏,問道:“會集薩滿祈福這長生天地生天什麼的,太過虛無縹緲,向這樣的神靈祈福,又濟得什麼事”

    接着他又嘆了口氣道:“哎,想太后一個婦道人家,在這燕京城裏獨撐危局,也真是難爲了她。想想也是,南北如今都面臨着大軍壓境,咱們手裏的可用之兵又是個死數,東南西北哪一處想不到防不到都足以促成大禍,除了祈求上蒼神靈保佑而外,此刻,還真的是難以想出什麼行之有效的解困之方。”

    暖兒也憂心忡忡地道:“老爺,你說長城上的那幾道關口能守得住麼咱大遼,是不是真的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了”

    張夢陽振作了下精神,答道:“山窮水盡麼,倒還不至於。凡事都事在人爲,古往今來,哪裏有什麼絕對之事金兵雖然厲害,可他們也不是什麼天兵天將,怎麼就不能戰勝了

    現在最關鍵的,是怕人心的恐慌潰散。金兵並非不可戰勝,但軍民人等皆畏金兵如同猛獸,以爲他們天下無敵,不可戰勝,那可就糟糕至極了。”

    暖兒皺着眉頭想了想,道:“可是,這兩天不論是在宮裏還是街上,我聽到的,可多是對金兵的畏懼之詞呢。尤其是大街上,百姓們的街談巷議,都把金兵說的銅頭鐵腦,三頭六臂一般,好像金兵用不着攻城奪隘,光插上翅膀就能飛過來似的。”

    張夢陽聽了暖兒之言,心中暗忖:“古來壞事之人,豈止是廟堂上的那些庸臣奸臣。民間的這些愚夫愚婦,又何嘗不是敗事有餘的蛀蠹”

    張夢陽苦笑了一聲說道:“暖兒,咱不說這些了,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咱說點兒好玩兒的吧。嗯你就給我說說今天宮裏頭的祈神之會吧,那是怎樣的一種情形”

    暖兒道:“宮城東南角上的祈神殿你知道麼大薩滿小薩滿的全都穿上了皇宮裏御用的神服。參與其中者,出了耶律姓皇族,還有後姓裏的蕭姓一族。

    大薩滿帶着十幾個小薩滿,先在保寧殿裏,叢太后手中接過了御筆丹書,然後口中就念叨着一些咒語,一邊念一邊手舞足蹈着,說那是在跳舞吧,可又不太像,反正看上去既滑稽,又顯得有些莊重。

    大薩滿腰間繫着的小喇叭狀的金鈴,隨着他的手舞足蹈叮噹當叮噹當地不住地響。小薩滿則一邊舞動着四肢,一邊用手掌拍打着掛在腰間的羊皮鼓,嘭嘭嘭地一直響,響得讓人心煩意亂。

    他們在保寧殿裏舞弄了得有半個時辰,纔有人開了保寧殿的大門,他們就從保寧殿裏出來,一邊繼續手舞足蹈地扭啊跳啊的,朝着祈神殿裏走過去,大薩滿在前,小薩滿在後分成兩列跟着。連太后和皇族後族的人都在後邊相跟着。

    到了祈神殿,他們又是獻祭又是唱歌的,又是敲鼓又是焚香,別看偌大的一座大殿上沒有一個人說話,卻是一點兒也不覺得安靜。那感覺,怎麼說呢,有點兒”暖兒嘻嘻一笑,壓低了聲音道:“有點兒鬼氣森森的。”

    張夢陽呵呵笑着,伸出手來在她鼻子上颳了一下,道:“大膽,祭祀乃是國家朝廷的大典,太后祭的是神,又不是鬼,怎會是鬼氣森森的當心被太后知道了,扒了你的褲子打屁股。”

    暖兒這些時日來跟他在一起經常說笑,鬧得慣了,再聽到這類的話時,已不如先前那般羞得滿臉飛紅,只是微微笑着說道:

    “老爺你是沒有身臨其境,假如你當時在場的話,也會覺得那場合,那氣氛,真的是鬼氣森森呢。整個大殿裏陰暗寒冷不說,除了大殿的大門之外,連一扇小窗也無。

    殿的正中有八根石柱圍成個圓形,每根石柱的頂端都燃着一團火,這八根石柱的中間,是一個純金打造的供桌,大薩滿把祭品和太后的御筆丹書供在那裏。

    然後我們姐妹們就和那些小黃門們一起退出來了,裏邊只剩下了那些大小薩滿和皇親國戚們。我們站在殿外的臺階下,雖然看不到裏邊,但裏邊的搖鈴聲和羊皮鼓的嘭嘭聲始終不斷,還有大小薩滿口裏唱出的咒語,也是能聽到的,而且連綿不絕。

    老爺,你說要是長生天真能保佑咱大遼多好,那也就用不着太后整天地這麼操勞了。百姓們可也用不着這麼提心吊膽地過日子了。你也許不知,南邊北邊這一封關,許多貨物根本進不來,百姓們可拿來喫喝用度的東西,一天比一天少,許多人手裏拿着銀子,都買不來喫用的東西呢。”

    張夢陽吃了一驚,問道:“你說的可是真的這燕京城裏,難道也已經到了這等地步了麼”

    暖兒點頭道:“連燕京都這個樣子了,其他的州郡就更可想而知。”

    張夢陽立刻聯想到老人們講過的一個笑話,說青天白日黨即將在大陸潰敗之時,社會好像也就是這麼個情景,老百姓手中的錢多的能堆成山,可能買到手的商品卻是少得可憐,提了整整一網兜的鈔票,也僅僅能夠換回來幾盒火柴而已。

    這這可是亡國之像啊。太后日夜操勞想要維繫、想要中興的大遼江山,難道,真的快要走動盡頭了麼

    張夢陽如此想着,頗覺心意煩亂,便拉起暖兒的手,要她陪自己到院子裏走走。

    兩個人相攜着剛走到院中,就見僕人走來告訴說:上次來的那個莽鍾離又回來了,還帶回十幾個人來。

    張夢陽見說是紅香會的人,不知道他們此來又有何事,忙叫把他們請進來在前堂坐着,讓暖兒自回房中歇着,自己悠悠地踱着步子走過來與他們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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