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三柱香被點燃後再次插入了香爐中,嫋嫋青煙緩緩升起。  雖然軒轅天歌嘴上說要再去翻山魈腦子裏的豆腐渣,可一旦開始後她還是正經嚴肅了起來。  山魈蠢是蠢,但好歹也被翻了十多遍腦子了,所以在一看見那香爐裏面又燃了香後它就開始嗚嗚地掙扎了起來,畢竟被乾坤搜魂術翻找記憶還是一件挺折磨人的事兒,它記得被翻找記憶時腦子裏的疼,不僅記得,還開始怕了。  可它被一根黑色的鐵鏈牢牢地綁在椅子裏,它就算再怎麼掙扎也無濟於事。  該來的還是要來......  軒轅天歌:“天道無極乾坤搜魂”  山魈開始翻白眼,但腦子裏的那股疼卻不至於讓它暈過去,所以它只能一邊翻着白眼,又一邊不由自主地想去看那嫋嫋煙霧中漸漸出現的畫面。  畫面裏面依然是那些雞零狗碎的片段,且沒有一點兒邏輯。  軒轅天歌耐着性子不斷地翻找,這一次她是真發了狠的,也不再去管她發狠後會不會讓這隻山魈徹底變傻,她咬牙撥開了山魈一段又一段的零碎記憶,往更深處裏找了過去。  時間一分一秒地飛快而過,三柱香再次燃到了一半,軒轅天歌的額頭上也再次冒出了細密的薄汗。  然而這一次,她沒再停手。  直到山魈突然開始劇烈的掙扎,一雙眼睛翻得幾乎都只剩下眼白後,煙霧中的畫面裏突然出現了新的記憶片段。  那是一處幽暗的地宮主殿,厙陰祭的祭文畫滿了整個主殿,巨大的陣心裏,放置着一口銅棺,但這一口銅棺的棺蓋已經被推開了一半,裏面正正躺着一個身穿黑色軟甲的年輕男子。  男子的面容雖然蒼白,可神態看上去卻像是隨時會睜開雙眼醒過來。  一旁安靜了好一會兒的祁淵微微眯起了他的桃花眼,而後便見他伸手對着煙霧中出現的畫面隔空一抓,只見數道細絲般的黑氣自他指尖掠出,最後快速地探入了畫面中,當他五指再次漸漸一動之後,煙霧的旁邊又突然多了一個定格的畫面。  此時閉着眼睛的軒轅天歌似乎也察覺到了什麼,她倏地一下睜開了雙眼,而隨着她雙眼睜開的瞬間,煙霧中的畫面突然扭曲了一瞬,跟着就消失在了嫋嫋青煙中。  她擡手用手背擦了擦額頭上的薄汗,放下手的同時又輕輕揮手一拂,香爐中已經快燒到底的三炷香頓時熄滅。  雖然乾坤搜魂術已經結束,但被祁淵抓取下來的那個記憶片段依然定格在半空中。  軒轅天歌偏頭看着那被定格住的畫面中的人,眼神微深。  “看起來這個厙陰祭已經成功了。”祁淵走到她身邊,目光在主殿中那些祭文上快速掃過,而後將視線定在了銅棺中的人的身上,問道:“他是誰”  “莫羅。”軒轅天歌淡聲道:“也是般若的七王將之一,不過在七王將中,莫羅排在首位。當年我同般若交手的時候,莫羅是第一個死的,因爲他替般若擋下了我的攻擊。”  她的話音頓了頓,目光卻一直盯着棺中的人,又才接着道:“但我若是沒有記錯的話,莫羅身死的瞬間,就在我的眼前化作了灰飛。看來般若爲了能夠復活他,這些年倒是費了不少的心思,居然將已經化爲灰飛的人,完好無損地做了出來。”  “做”祁淵眸光一動,瞬間抓住了她話中的重點,看着她問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這一個做字有點靈性啊。”  但軒轅天歌卻神色不動,哂笑道:“你覺得已經變成灰飛的人,還能這麼好模好樣的躺在棺材裏嗎莫羅就在我的眼前化作灰飛的,一個身體都成了灰的人,即便是當年的我都做不到這般,所以莫羅如今這具完好無損的身體又是哪裏來的”  鳳凰淚可以起死回生,但那也是必須保證在身體完好或者至少還有半個身體的前提下,要身體的化作了灰飛,哪怕是拿鳳凰淚當洗澡水來泡都是沒有任何用的。  “還記得我上次同你說過的一句話嗎”軒轅天歌收回盯着畫面中的目光,側頭對祁淵突然問道。  祁淵聞言挑眉,問道:“哪句”  “噬魂族遭天譴,族中新生兒一出生有極大的可能都會夭折,而般若自從被我打得只剩下半條命逃走了之後,他一日傷勢不能復原,噬魂族中就一日不會再出現新生兒。”軒轅天歌提醒道。  祁淵眨眨眼,這麼一提醒後,他自然就想了起來,不過......  “所以呢”祁淵不解地問道:“這話同這個叫莫羅的傢伙有什麼關係”  軒轅天歌看着他的目光頓時一幽,連語氣都變得幽幽地道:“自然有莫大的關係。見過蜂巢吧知道蜂羣中是什麼生態環境吧”  祁淵被她這幽幽的語氣給說得愣了愣,但腦子卻還是轉得挺快的,一想到她先前說的關於般若和噬魂族的那些話,再聯想到什麼蜂巢和蜂羣,祁淵的腦子裏突然靈光一閃,而後便見他神色古怪地了起來,不可思議地道:“你的意思是.......”  不等他把話說完,軒轅天歌就癱着一張臉,木然道:“看來你是猜出來了。沒錯,就是你想的那樣,蜂巢裏的蜜蜂們分工明確,由蜂王、雄蜂、和工蜂組成,一個蜂羣裏面絕大多數都是工蜂,雄蜂或許連一成都佔不到,但蜂王卻只有一隻......”  “你不用給我科普了。”祁淵臉色綠哇哇地突然打斷軒轅天歌的話,“我看過昆蟲世界,也知道蜂羣裏的那些蜜蜂分別都是做什麼的。”  他艱難地卡了一下,又纔不可思議地道:“所以,般若就是那隻蜂王而噬魂族中的新生兒都是他生的”  大概是看他的臉色已經綠成了大草原了,所以軒轅天歌這才又細細解釋道:“可以這麼說,但般若跟蜂王的性質又不太一樣。噬魂族的新生兒並不是他生的,只不過有他在,噬魂族纔會有新生兒降生,他若不在了或者受了極重的傷勢一直未愈的話,就會嚴重影響噬魂族的延續。”  聽了她的這個解釋後,祁淵那綠哇哇的臉色才總算緩過來了一些,然後又若有所思地道:“所以你的意思是,莫羅即便在你的眼前化成了灰飛,但卻又擁有了身體,就是因爲般若的這個特質”  可他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對,“可若是這樣的話,那當年死在你手中的那些噬魂族族人怎麼沒見他復活過來”  “所以我懷疑除了般若的這個特質,當年在莫羅他們死後,般若應該是還用了什麼別的辦法。”軒轅天歌分析道:“最大的可能便是他當年趁我沒注意的時候,偷偷搶下了莫羅他們身上的噬魂花的種子。”  七王將到底是比尋常噬魂族族人要不同一些,若是尋常的噬魂族族人被比喻成蜂巢裏的工蜂的話,那麼七王將們則應該是蜂巢當中那些極少數的雄蜂了。  尋常的噬魂族族人在死後就是真的死了,與他們一起伴生的噬生花也是如此,但七王將若是在死後搶救及時的話,或許還真能保住噬生花的種子,然後般若再通過什麼特殊的祕法,還能將他們給再做出來。  當年那滅族一戰現場十分混亂,說是烈火煉獄都不爲過,而當年的混天鳳凰隻身一人,在殺了絕大半的噬魂族族人之後,還要同時面對一個般若、問昊同七王將,所以難免會在混戰之中忽略一些什麼細節。  而且雖說當年的混天鳳凰天生克噬魂族,但般若好歹也是一族之主,如今讓軒轅天歌再細細回想起來,她就突然發覺,當年在重傷般若之後,般若似乎就開始一心想跑了。這有點兒不太符合般若的性子,特別是眼睜睜地自己一族都快滅族了,但凡有點血性的,只怕拼了命也要跟她同歸於盡纔對。  當然,最後拼不拼得過,那就另說,可滅族之仇擺在眼前,又有幾個人能保持住絕對的理智和冷靜的呢  當年的般若看似狼狽到了窮途末路,可如今細想起來,她就發現他其實還是有着幾分冷靜和理智的。  強敵在前,又明知天道絕了他一族的氣運在後,天不讓他活,換成是當時的軒轅天歌的話,她恐怕會同天地同歸於盡你不讓我,那你也別想好過。  可軒轅天歌又轉念一想,若她不是孑然一人呢若她身後還有着忠心的屬下,還有着能夠讓死去的屬下活過來的機會,那她還會同所有人同歸於盡嗎  軒轅天歌默問了自己數秒,她就有了決斷。  同歸於盡你二大爺呢  當然是先保住一條命,然後找個安全的地方苟起來,然後再徐徐圖之,說不得未來自己還有翻盤的機會呢  這麼一想後,軒轅天歌就覺得自己好像突然有點理解般若了,雖然若再遇到般若她還是會下死手,可很多想不通的事情,一瞬間就想通了。  “想什麼呢”  祁淵見她一直搭着眼皮不說話後,忍不住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軒轅天歌聞言回神,將腦子裏的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都一股腦地收了起來,然後緩緩嘆了一口氣,道:“沒什麼,只是在想衛隊長他們可以公佈結案了。”  地宮裏的那個厙陰祭明顯是已經成功了,只是銅棺中的莫羅暫時還沒有醒過來,既然厙陰祭成功,那麼殺人挖心的事情就不會再繼續出現。  她揉了揉眉心,道:“先把這隻山魈交給外面的人,讓他們帶去人道毀滅吧。待會兒我去給衛隊發個消息,讓他們公佈結案,你也儘快給把傀儡送過去,免得衛隊他們結案了卻沒有兇手。”  祁淵聞言點點頭,而後又偏頭看了一眼被他給定格在半空中的畫面,問道:“這個地宮不找找看嗎”  厙陰祭雖然成功了,但若是能找到這處地宮,然後連人帶棺給毀了,他就不相信那個什麼般若還能再弄一個出來  找這個地宮軒轅天歌肯定是想要找的,但關鍵是要怎麼找  軒轅天歌瞅了一眼已經明顯癡傻了的山魈,無奈道:“這玩意兒都已經傻了,就算再用乾坤搜魂術估計也搜不出更多的信息了。而且我們就知道一個地宮,可這個地宮埋在哪裏都不知道,世界這麼大,要怎麼找”  何況從畫面中看來,莫羅隨時都會醒過來,哪怕他們真運氣好找到了地宮的所在,等他們趕到的時候,恐怕就只剩下一具空棺了吧。  軒轅天歌有些發愁地盯着畫面中的莫羅,目光卻不經意間掃到了殿中的那些祭文,而後她神色突然一動,遲疑道:“也不是沒可能。”  祁淵挑眉看着她。  軒轅天歌卻突然動手在半空輕輕一畫,只見半空中頓時多了一塊金色的簡略地圖,“影視城、靜海已經解決掉兩個了,厙陰祭祭壇就還剩下三個,從影視城和靜海的方位來看,它們分別位於西方位和北方位。首先我們就可以排除這兩個方位,尋找重點就落在東、南、還有中央主陣,莫羅乃是七王將之首,他所在的這個厙陰祭祭壇會不會就是中央主陣若我們緊密搜尋中央這一塊.......”  她在簡易地圖上把中央這一塊給圈了起來,繼續道:“或許能夠找到呢而且厙陰祭雖然已經成功了,但在成功之時怎麼也改有點異象纔對,我們雖然看不到,但處在這一塊地域的人應該都有察覺纔對。”  祁淵盯着地圖上圈起來的那塊,接着也道:“這一塊地域的分部都聯繫上,若真有什麼異象或者異動,哪怕動靜再小,分部的那些傢伙們應該多多少少都能感覺到一點兒。”  軒轅天歌立刻抹掉了半空中的地圖,然後轉身就要出審訊室。  祁淵迅速跟上她,又補充道:“但是也不能只可着中央那塊搜,東、南兩個方位也可以問問。”  審訊室的門被打開,二人剛一出去就跟從西山和守望山回來的玉清子同宋小咪撞了個臉對臉。  玉清子的目光悠悠地在二人身上轉了一圈,而後笑吟吟地道:“做什麼這麼行色匆匆是從抓回來的那隻山魈身上找到什麼有用的線索了嗎”  也正好是出門就撞見他倆,軒轅天歌省了去找夙離通知的麻煩,她一把拉過宋小咪,快速道:“貓姐,勞煩你通知下各個部門的人,只要還在總部的,讓他們都先放下手裏的事兒。”  宋小咪一聽她這話立刻就嚴肅了起來,連忙問道:“是有什麼任務安排嗎你說。”  “讓他們所有人立刻給咱們分佈在東邊、南邊,還有以帝都爲中心擴散開去的中央這塊的所有分部打通訊,然後詢問他們的負責人,最近這一段時間裏,他們所管轄的地區可有發生什麼異象或者異動,若是有發現的,讓他們立刻找到異象生出的準確座標,然後馬上通知我。”  宋小咪點點頭,連問都不問軒轅天歌爲什麼要做出這個通知,然後轉身就往大辦公室跑去。  玉清子先是瞅了瞅宋小咪飛快跑沒了的背影,然後又瞅了瞅軒轅天歌和祁淵二人,做出一副神棍模樣,一邊掐指一邊道:“這是有大事兒發生了啊......”  不等玉清子繼續裝神棍,祁淵笑得一臉得體又爾雅地對他道:“的確是有大事兒,而且還要有件大事兒要交給你去處理。”  裝模作樣正在掐指的玉清子直覺不會有什麼好事兒,他警惕地看着祁淵。  祁淵側身往身後的審訊室一指,溫文爾雅微笑道:“那隻山魈,勞煩你帶走去處理了,正好處理完之後,你還能爲它念一遍往生咒給超度了。”  看着審訊室裏面那隻癡癡傻傻更加智障起來的山魈的玉清子:“......”  他可以拒絕嗎  當然不可以  祁淵說完之後就拉着軒轅天歌走了,留在玉清子站在審訊室門口呆滯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然後衝着二人的背影大聲道:“我是道士,又是不和尚,念什麼往生咒”  儘管玉清子不是和尚,但他仍然頂着一張上墳臉去處理山魈了,畢竟道士同樣可以超度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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