題記：天街小雨潤如穌 草色遙看近卻無
熊君一夜未眠，妻子和女兒也心驚膽顫，因爲熊君的父親，這位農村老人今年在城裏過年，咳嗽了一夜，而且發燒。老人的每一次咳嗽，就如一陣雷聲，滾過他們的心頭，驚悚，恐懼，提心吊膽。
熊君反覆對照新冠肺炎的體徵分析，感到老頭子很可能中招了，而中招的可能是他年前去醫院看了糖尿病和高血壓。熊君向一些朋友打電話求助，憑藉他資深記者的人脈資源，想爲父親弄到一張病牀並申請快捷通道給老頭子確診。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現在醫院資源已經十分緊張，各個醫院都是人等牀，上級發放的核酸檢測試劑盒也有限，就是排上了號，進行新冠肺炎檢測確診，也要等2-3天。一些患者就是在等待中，輕症拖成了重症，重症拖成了死亡！
熊君十分焦急，他在書房的電腦前坐下，飛快敲擊鍵盤，根據當前的疫情形勢及其所產生的後果，進行了分析，準備發一篇抨擊時弊文章。
他妻子走過來，勸道：“你莫跟當官的較勁，俗話說，胳膊擰不過大腿。現在小老百姓保命要緊，我們也要自保呵！
你趕緊想辦法，救父親要緊！”
熊君撥打120急救電話，撥了好長時間根本打不進去。撥打120電話的人太多，每天大約在一萬五千人次左右。他只好向李明求助，說明了自己的父親患病的情況。
李院長給他出了個主意，讓熊君的父親每天去醫院急診部，先做應急救治，然後在應急救治中等待檢測，檢測之後再爭取住院治療。李院長說：“我可以給你安排一輛救護車，每天上午接送你父親應急就診。”
熊君連續三天，按照李明的建議，把父親送到醫院急診救治，吃藥，打針。但是他父親病情並不見好轉。
老人對熊君說：“熊君，你也盡孝了，我快八十的人了，我看就不折騰了，我回老家去，斷氣了，你們就把我埋在自家的山地上。”老人拒絕救護車，拒絕去醫院急診科救治，也拒絕檢測取樣。
熊君看看父親稀疏的白髮，深陷的雙眼，凸起的顴骨和癟下去的臉頰，看着父親艱難地喘着氣，那枯樹枝似的手，在胸口比劃，摸索了好一陣，從衣服的內層掏出了社保卡，一個用舊手帕包着的幾卷現金。父親把這些物件交給了熊君。
熊君心如刀絞。
不一會，老人停止了呼吸。
熊君低頭垂淚，默然不語。他回憶起父親作爲一個普通農民的一生。解放前父親當過壯丁；解放後發生自然災害差點餓死；人民公社熱潮中，參加過無數次的興修水利，農村舊宅老房的那面牆上，還貼着父親好幾張積極分子獎狀；聯產承包責任制，他是村裏第一個簽字按手印的。
春節前熊君接父親來武漢過年，讓他享受一下大城市春節的熱鬧、繁華與幸福，沒想到自己犯下了一個後悔終生的錯誤。如果讓老人在農村度過這個春節，也許比來大城市幸運，至少可以躲過新冠肺炎的浩劫！偏僻、簡陋、清貧的幸福，也許比熱鬧、繁華、富足的生活，更具有生命的意義！
他望着父親的遺容，心底冰涼如灰------
佳和小區退休教授姚林入院已經兩個多周，開始是輕症，後來轉入重症病房，他心情糟透了。
撫民醫院ICU重病病房，祝義、孫愛兵、吳愛春、劉欣欣正在全力搶救老教授姚林。姚林卻拒絕治療。他想，自己的年歲這麼大了，死而無憾，沒必要再浪費國家的財力、人力、物力。
祝義跟姚林教授交流了好長時間，希望他配合救治。他說：“人民的生命至上，人民的健康至上，是上級防疫抗疫的原則精神，這不是你願不願治療的事，這是我們救治病人應當遵循的方針。”
姚林仍然堅持拒絕接受繼續治療。他說：“我這把老骨頭了，朽木一根，你們把有限的資源用到更需要的病人身上去吧。”
祝義無計可施之時，他想到了自己姐姐祝靜。
祝靜是精神內科醫生，是心理諮詢專業人士，如果請姐姐幫助，也許可以排解姚林教授心頭的鬱結。
祝義接通了祝靜的電話，並把耳機給姚教授戴好，說：“祝靜大夫，我的姐姐，也曾是您的同事，她想和您嘮叨嘮叨。”
姚林教授緊張而固執的神情頓時緩解了許多，他說：“哦，那我聽她說說話。”
祝靜說：“姚教授，您有什麼煩惱，就跟我說吧。”
姚教授說：“我只有一個念頭，順其自然，別讓醫護人員爲我花太多的精力和時間，也別在我身上浪費醫療資源，現在有更多的病人需要救治。”
祝靜聽後心頭一沉。她說：“姚教授，我剛看了電視，黨中央召開了最高級別的會議，成立了專門應對新冠肺炎的防疫領導機構，全國都在支援一線防疫抗疫。我們一定能打贏這場沒有硝煙的戰爭。您配合醫護人員治療，本身也是在與新冠病毒較量，如果您能治癒出院，這對其他新冠病人來說，是最大的鼓勵！”
姚林教授心頭感到了一陣溫暖，嘆了一聲，說：“現在醫療資源太寶貴，太稀缺，我這大把年歲，不必浪費國家的資源，所以，我決定不再治療！”
祝靜說：“您如果能治癒出院，還可以爲這次防疫抗疫做點什麼，現在大衆普遍需要相關科普知識，科學防疫，是當務之急。”
姚教授想，是呵，我雖然老了，但我腦袋裏的知識沒有老，我可以將知識變成防疫抗疫科普常識，爲防疫盡一份力。
祝靜說：“現在防疫抗疫，已經衆志成城。我告訴您剛發生的兩件小事。一個小學生把自己的壓歲錢捐給了紅十字會。這個小學生的父母都是醫護人員，他們在一線已經四個周沒看見女兒了。當他們得知女兒將五百元壓歲錢捐給國家時，他們哭了，同時他們也高興了，他們說：“平時我們總抱怨女兒矯情，不知天高地厚。通過這件事，他們覺得心裏很踏實，因爲對女兒，他們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