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山林,老林頭第一次停下來,這是一片四面環山的大平地,樹皮有硬物剮蹭的開口,流出新鮮的汁液,灌木叢泥地裏有下陷的巨大掌印,都是頻繁且嶄新的痕跡,判斷出鐵背暴熊最近活動在這片區域附近。
追蹤的警戒範圍,再接近一步,鐵背暴熊就有可能察覺,變作更復雜、不可控的行爲模式發展。
打草驚蛇,或許它意識人類追捕的危險而逃掉,一段時間不會再出現在人類活動區域,成爲深山裏普通的鐵背暴熊,等到哪一天又饞起人類的滋味,再次沒完沒了侵擾人類。
這是資深獵人不允許發生的情況,上次和平鎮的行動已經引起它一定警覺,老林頭這次只求一擊斃命、不留後患的結果。
“喲,想不到,還活着啊”見到成賢緊跟,這老頭講話,根本不管出門是否吉利。
“呵,沒等到你那頓全村飯,我死不了。”成賢也不講究,毫不留情回擊。
什麼全村飯,人死請全村喫的那頓飯。
老林頭想趁小子停下來上氣不接下氣,無法說話期間,好好嘲弄一下他,沒想到這都落空。
看來雙方是棋逢敵手,難分難解。
“狩獵妖獸最重要的,不是你這種一身蠻力。”老林頭開始解下成賢背後的包裹。
成賢白眼,老子沒掉隊,就換這種不重要的說法是吧
高中生懶得跟他爭口舌之快,在野外林地,話語權爭不過這個老頭,看他怎麼個重要法。
老林頭嘴皮子耍得好,手上功夫也沒落下,迅速分解包裹,放出那幾只大鵝,用繩子綁住腳,圈定活動範圍。
大鵝們“鵝鵝鵝”叫嚷當中,老人用刀子完全切開那隻被打下來的倒黴雁鳥,取出血液塗抹在大鵝們的身上。
“狩獵不能夠只有蠻力的莽撞,還需要陷阱的精細。”老林頭給成賢展示這個爲鐵背暴熊設計的養殖場。
養殖場也是屠宰場,大鵝們最初驚慌叫喚。也因老林頭灑下的一堆谷料恢復平靜,繩綁下無礙啄食行動。
方位選在一棵粗壯的闊葉樹木下,老林頭拿上所有物品,帶成賢爬到了樹上,守株待兔。
“陷阱之後,便是極度的隱蔽與耐心。”老人在樹幹高處展開一張帆布,利用繩子與鐵釘,製作可供人屈坐期間的“樹袋”。
同時在另一側上方,也幫成賢搭建了一個,做好持久戰的準備。
他是嫌成賢掛在樹上礙事,才幫忙搭建,然後就不管成賢,躺在袋子裏,摘一片香葉,在鼻子間滴滴溜溜轉。
所謂“極度的隱蔽與耐心”,就是躺在樹上等獵物上門。
活動都鎖定在樹袋的狹小範圍,又四周密林遮眼無事可做,實在算不得有趣。
成賢也摘了一片樹葉,放在陽光下觀察,認出是某類香樟的樹葉,有一股天然的清香,可以驅趕一定的蚊蟲,也蓋住他們本身的氣味,老林頭選擇守株待兔的點,不是隨性亂來。
老人等年輕人拉屎拉尿,發出氣味引起野獸警覺,等他坐開始亂動亂晃影響陷阱,等他一切沒有經驗破壞狩獵陷阱的動作出現。
然後理所當然、理直氣壯地修理教育他一頓,好好給他增長見識。
誰知成賢陪他在樹上一坐就太陽西移好長一段,毫無破綻出現,似乎可以到天荒地老。
年輕人的定力無關修爲高低,取決於心性毅力,早就在夢境折磨中鍛鍊得超出絕大多數人。
漫長的無聊枯燥無法產生影響分毫,身體代謝排泄受完美控制,偶然出現具有危險的毒蟲也隨意被他抓住觀察把玩。
看見年輕人的處之泰然,老林頭突然間覺得他心裏的計較沒意思了。
太陽快要下山,他針對成賢歸針對,但狩獵得繼續進行下去,他打算先把早上打下的那隻雁鳥烤了,當做晚餐,然後繼續夜晚的等待。
老人先坐不住,準備下樹,一半又頓住,十分詫異望向成賢,問道:“聽到沒有”
成賢嗤笑,誰看不出這糟老頭故意挑刺的打算,他先前也就一直故意憋住不動不說話,見到老頭臉上那失望,便知道這階段鬥爭勝利。
現在老頭主動開口說話,又不知盤算什麼,成賢不可能給他得逞,得堅持到底,所以不想搭理他。
老林頭沒完沒了,“你聽到周圍有求救聲沒有”
成賢側耳傾聽,四周圍除遠處的蟲鳴鳥叫,哪裏有別的聲音。
“荒山野嶺沒有人求救,只有鬼叫。”成賢忍不住出聲回一句。
老林頭不是開玩笑的臉色,陰沉神祕,提起獵槍和獵刀,往樹下滑去。
“真有人在求救”成賢才當真,想起老人修煉淬五識篇,聽覺異於常人。
他也提刀,跟隨往下,落地嚇得大鵝們撲叫亂走。
老林頭獵槍上膛,獵刀開鋒,分辨着聲音前往。
大鵝們叫喊,成賢更聽不見什麼求救聲,反而是老人不聲不響行走,神魂被無形牽引,像是中邪。
密不見天的叢林中,夜色將起,升出森森霧氣,老人腳步沙沙向前,猶如去往幽冥深淵某,一去不返。
很多荒郊恐怖故事的開場就是如此,老道人和小道長,在野外密林裏偶遇幽怨哀惆的女鬼。
“這麼一想,也不恐怖呀。”高中生摸摸下巴。
“你想什麼亂七八糟,真有人在求救”老林頭在前面發聲,並沒有中邪的豔遇故事。
成賢看似不着調,實際手掌早早按在刀柄處,沒有絲毫鬆懈,不用老林頭提醒,無論是自己的命,還是別人的命,他都額外珍惜。
老林頭卻沒想指望他幫得上忙,儘快追尋求救聲的方向。
“可以確定不是某些妖獸模擬出來的聲響了。”老人腳步推開地面潮溼霧氣,語氣肯定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