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陽)靈也好,死(陰)靈也罷,在我們二家祖傳的相靈術之下,均是無所遁形。
確切的說,瞞不過我這雙自三歲起淬鍊至今的雙眼。
只是我沒有想到,這麼快石重樓和他的父親便重逢了。
不同的是,前者正一臉陶醉的在用餐。
而後者,則肢體僵硬的扮演着服務生的角色。
人死不入土者,多爲奇災橫禍。
後而發勢,謂之陰靈。
如今父子倆圍於一桌,僅僅是咫尺之遙。
然而陰陽兩隔,卻又是天涯之遠。
我若不說,今後的餘生中,石重樓怕是再也見不到他的父親了。
畢竟,老爺子是死在林語堂的,是死在桃花煞下的。
無法入土,顯然是幕後“煞靈”的刻意爲之,就是不知道它真實目的如何?
僅僅是爲了讓石重樓的父親當一具不會腐爛的行屍走肉,留在林語堂當一名上菜的廚子?
這似乎不太現實,或者說是大材小用。
要知道僅是保持住屍體的鮮潤,就需要大量的煞氣進行滋養,絕不是一般邪物能夠輕易做到的。
再者,林語堂當中又不僅僅是石重樓父親一人,他旁邊的那個廚師,同樣也在被濃重的煞氣哺育着。
更別說,以正常之軀入局桃花煞的穀雨了。
她是活人,卻甘願留在這裏做助紂爲虐的事情,顯然心智已經被迷亂。
恰如半年前石重樓的父親,拋家舍業來到這裏打工。
就是不知道,她的背後又有着怎樣一段故事?
而這,也彰顯出了林語堂當中煞靈的恐怖。
迷惑活人和操控死人,難度是不可同日而語的。
想到此,我心中的好奇之意翻騰的愈發劇烈起來。
藏在林語堂中的煞靈,究竟是什麼?
“先生,女士,請用餐。”
耳邊再次傳來穀雨的聲音,我回神擡起了頭。
她依舊是那抹妖嬈迷人的笑容,與之前看不出絲毫的區別。
“不見……”
白月亮喊我的同時,輕輕揉了揉眼睛。
領會之後,我聚神凝眸仔細審視着這道名爲山羊之角的菜餚。
用山藥釀粉,輔以食用色素和打碎的肉蓯蓉,製作成山羊角的形狀。
山藥粉煎炸後脆如角壁,肉蓯蓉點綴斑點,上色之後便成了難辨真假的山羊之角。
不僅毫無弊處,相反還大有裨益。
簡而言之,四個字可以概括。
——溫腎補陽!
所以,與其說這是山羊之角,倒不如說欲角來的貼切。
不僅這道菜如此,依次擺列的每道菜都是有着此類功效,且藥力呈階梯性的增強。
比如仙茅,比如骨碎補和巴戟天,又比如狗脊、菟絲子、和鹿茸。
尤其是正中間的那口石鍋,更是驚得我瞠目結舌。
陽起石!
我絕對沒有看錯,這就是一口貨真價實的陽起石鍋。
與上述種種草藥一樣,陽起石爲人津津樂道的功效也是滋補陽氣。
日常生活中,用陽起石治癒不勃之疾極其常見的。
可直接用來當鍋,我還真是第一次見到。
這鍋裏面,燉煮的又是什麼?
或者說,究竟什麼東西,值的用整口陽起石製成的鍋來煲煨?
而且我絲毫不懷疑,嚐盡這一桌菜餚後,就算是位公公,也得被折騰的心猿意馬、思春念妓。
砰……
就在我亂念翻騰的時候,小腿兒上狠狠捱了一腳。
回神,看到白月亮正在頻繁的眨眼睛。
“放心喫吧,你看重樓喫的多香。”
“好。”
本以爲白月亮會讓我先以身試菜,沒想到剛說完,她就夾起一口放到了嘴裏。
咀嚼之後,臉上流露出訝異之色。
“不見,重樓說的沒錯,真的好喫。”
“先生,請。”
穀雨的聲音再次響起,我不厭其煩,於是直接用手抓起最後的山羊之角。
迎着她那張滿面笑容的臉,我狠狠的將其咬了個粉碎。
這味道,果然是一等一!
而且嚥下之後能明顯感受到,有股熱流通達四肢百骸,最後匯聚到了丹田的位置。
我相信如果換做嘗過魚水之歡的男人,此刻必然會有所反應。
就像現在的石重樓,滿面紅光,眼藏色慾,一眨不眨的盯着穀雨。
時不時的,還會吞嚥一些口水。
但我不同,我還是一顆童瓜,未飲苞蕾之水,受到的影響微乎其微。
“來來來,嚐嚐這個,還有這個。”
根本不給我們拒絕的機會,直接倒滿了三杯酒。
“不見、月亮,一起走一個。”
“喝嗎?”
白月亮晃動杯中酒,面帶詢問的笑容。
“喝。”
作爲迴應,我也端起了酒杯。
如果沒有桃花煞,今晚這一桌可以說是上等的膳食,對於任何人來說都是大補之物。
尤其是之於白月亮,更是受用無窮。
一來,她本就是女兒身,難免會有陰盛陽虛的時候,可做調和。
二來,林語堂這裏被人種下了一層又一層的桃花煞,壯盛陽氣絕非壞事。
我和白月亮大快朵頤後,高興的不僅是石重樓。
穀雨、石重樓的父親,以及另外一名廚師也都有了興奮的反應。
前者,笑的更加燦爛。
後兩者,則是發着類似野獸般的聲音。
發自喉嚨深處,沙啞而低沉。
尤其八菜食盡,石重樓的手伸向陽起石鍋時,他們的眼睛裏都透出了難以言明的光芒。
那是鼓勵,也是貪婪,還是急不可耐。
砰……
石鍋當中的食物正在翻騰,掀開的剎那熱氣噴涌,水霧頓時佈滿了整座房間。
難以抵抗的香氣涌入鼻端,我也看清楚了裏面的東西,不由得倒吸了口冷氣。
這口石鍋,沒有想象中的那麼簡單。
鍋底光滑無比,鍋壁之上有着核桃大小的人雕,按照逆時針的方向排列。
第一人穿着色彩斑斕的裙裝,第二人身着素色的內衫,第三人繫着惹眼的肚兜,第四人直接露盡了春色。
更加抓人眼球的是裏面煲煨之物,一條青身紅眼的蛇,以及三條渾圓肥碩的泥鰍。
許是烹調手藝高超,無論是蛇還是泥鰍,都極爲的完整。
蛇盤踞正中,泥鰍三足鼎立,讓人覺得有些詭異的同時,也大開了眼界。
“這道菜,叫什麼名字?”
石重樓深深嗅着香氣,一臉的陶醉之色。
“三龍逐鳳。”
穀雨說着,笑的更加嫵媚。
“何解?”
石重樓皺眉,雙目死死盯着穀雨的胸脯。
“泥鰍又叫水中地龍,鳳便是這鍋壁上面的人雕。”
“不是逐鳳嗎?”
“您看好。”
話落,石重樓的父親突然將手放在了石鍋上。
嘶……
石重樓倒吸了冷氣,搖頭晃腦的嘀咕着。
“奶奶的,就算你是廚子,也不能直接用手抓吧,不燙嗎?”
砰!
小腿又挨一腳,我擡頭看到白月亮使眼色。
意思很明顯,手抓石鍋的這個人不正常。
死人,他能正常嗎?
翻個白眼,我示意白月亮稍安勿躁,靜靜看下去便可。
嗡嗡嗡……
蒼蠅震翅的聲音響起,石鍋已經快速的旋轉了起來。
隨後,浮現出不可思議的一幕。
三條泥鰍,如同活過來一般,追逐起了鍋壁上面的人雕。
倒是契合了穀雨所說的,三龍逐鳳。
尤其是到了後面,畫面變得更加栩栩如生,也變得更加不堪入目。
泥鰍追上了第一個人,口銜之下,女子身上的裙裝脫落了下來。
再度擺尾,那素色的內衫也做了剝離。
而後,那肚兜又被輕而易舉的拆解下來。
最終,只剩下了露盡春色的最後一人。
而那三隻泥鰍,也找到了最後的歸宿,消失在了水草遮蔽的洞口當中。
一時間,屋裏變得鴉雀無聲。
呼哧、呼哧……
少許,粗重的喘息再起。
轉頭,我看到石重樓雙目已經變得赤紅。
時而盯着鍋內,時而盯着對面的穀雨,面帶醒目的求偶之慾,徹底陷入了癡迷。
白月亮倒是尚能保持清醒,只不過白皙的臉頰上,已經是佈滿了紅雲。
就連那雙毫無雜質的清澈雙眸中,也染上了幾分紅塵之色。
“奶奶的,看樣子玩兒大了啊……”
提心吊膽的同時,我趕緊思索着對應之法。
因爲現在我才意識到,這口石鍋當中是藏着邪靈的。
就是那條……青身紅眼的蛇!
同時我也相信,無論是白月亮還是石重樓,他們都是看不到的。
否則,流露出的神態不該是癡迷。
而應該……是恐懼。
因爲這三龍戲鳳的最後一幕,並不是泥鰍鑽入了水草遮蔽的洞口。
而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