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皮跳了跳,卻沒能睜開,但是祂有了一絲絲的滿足,愉悅的情緒順着圍繞在祂身邊的一切物質,無形散播開來。
停留在深淵中的獵魔人們都感受到了,那莫名其妙的愉悅,加納也不例外。
但是那讓人沉溺的虛幻轉瞬即逝,突然...
“來殺了我”他的腦海中出現了淒厲的吼叫聲。
一個躲藏的深淵深處的隱祕之處,突然在加納的腦海裏飛速拉近,他聽到吼聲的同時,也看到了一雙同樣屬於獵魔人的眼睛,正在憤怒地盯着自己。
他不敢再盯着那人看,趕緊從幻像中掙脫了出來,只是覺得騎士身上的鎧甲有些眼熟。
懸浮在空中的誡命之書之下,那黑色的光柱已經暗淡。
加納有所預感,伸出手接住了即將墜落的誡命之書,他明白這座塔馬上就要坍塌了。
他快步走到了馬庫斯的身旁,將書放在了他身上,彎下身來抱起馬庫斯已經有些僵硬的身體。
塔已經開始出現震動,越來越劇烈。
加納走到一扇落地窗旁,對塔克裏安問道:
“能幫我減輕衝擊嗎”
“當然。”
加納抱着馬庫斯直接從落地窗一躍而下。
他在空中感覺自己背後生出了一對隱形的翅膀,下意識的扇動,緩衝了速度,平穩的落在了地上。
他落地之後,回頭看了一眼這黑色的高塔,塔外部的一些石塊已經開始墜落,他快步離開了這裏。
...
“轟隆”
沒過多久,大地都開始震顫,遠處的高塔傳出了一聲爆炸聲響。
加納清晰地感覺到這爆炸的波動。
而這波動似乎也在通過地底幾條隱晦的通路向遠處擴散,緊接着,不知深淵何處又傳來了相似的爆炸似的波動。
在深淵其他角落裏,原本矗立着的其他幾座黑塔上,出現了裂紋。
深淵之海的深處,突然涌現出一個巨大的漩渦,然後漩渦又猛的消失,之前捲入其中的海水迅速翻滾而出。
海面上掀起了驚濤巨浪。
一艘古老而漆黑的三桅船在原本平靜的海面上前行,卻在這驚濤駭浪的拍擊下,直接沉入海中,久久未能浮起。
巨浪繼續向遠處奔騰,就像一隻被禁錮許久的海獸一樣,迫不及待地想要衝上陸地,一覽風光。
終於,駭人的浪衝到了岸邊。
在密如營的其他獵魔人和加納驚訝的眼光中,它像一張猙獰的巨口衝上海岸。
海水裹挾着幾隻被拍暈的水鬼,奔騰着涌入了這遺蹟中。
第一道浪濤兇狠的撞向遠處的內城牆,折返了回來,第二道又拍擊了上去。
海水一下子就幾乎要漫上加納腳下的橋面。
與此同時,菲尼克茲東境的海岸線也被海嘯襲擊,漁民和商販們倉皇逃竄,損失慘重...
西境雷波薩里山脈突然出現一座活火山,濃煙滾滾似乎就要爆發,剛剛搬離山區不久的山民們,紛紛感謝神靈的庇佑和領主的先見...
所有主世界的非凡者們,都感受到了某個特殊的力量對世界的“侵蝕”更強了...
山谷原野中藏匿着的魔物發出駭人而愉悅的嚎叫,興奮地抖動着身體...
大陸上所有的獵魔人都感到了,有什麼東西被打破了,甚至有不少本就強大的獵魔人直接出現了詭異的幻覺和靈感...
王城內,隨處可見神色慌張的官員在奔走...
教會中,四周不絕或驚或怒的聲音在咆哮...
...
海嘯平息了,但是涌入塔樓之下的海水並沒有退散。
加納看着眼前水澤中的半淹的遺蹟,沒有劫後餘生的欣喜,沒有對驚天劇變的驚訝,沒有對幽暗深處的恐懼。
只有平靜。
他走到橋面的盡頭,停在了那隻剩下樹冠的大樹旁,將戰友已經冰冷的身體放在地上。
加納半跪在馬庫斯的身旁,緩緩的將自己手上的手甲取下,輕撫馬庫斯的面龐,幫他閉上了眼睛。
“我很抱歉,我沒想到你們會趕來這裏,更沒想到...”
加納輕輕地嘆氣。
“但,我會解決他們,復仇”
加納一邊說,一邊繼續整理着馬庫斯身上的鎧甲,他在馬庫斯腰間的口袋中摸到一點不一樣的東西,小心翼翼地取了出來。
一副牌,月光利諾曼。
加納沉默着,回想起馬庫斯說過的話。
“我覺得這個遊戲以後可以作爲一個保留項目,雪莉爾下次應該邀請你一起,肯定很有意思。”
第一次完成任務後的邀請,到今天仍未能實現...
“阿歷克,我突然相信那些所謂的命運、預言了。其實我們之前似乎預見了即將發生的一切,只不過解讀太多,迷亂了雙眼,哈哈。”
“以後啊,我可能會回到家鄉,那片兒時的海。”
“在海邊找一個高高的燈塔,做一個望海人,守護那一攤海岸。那裏時不時也會涌上一些海中的魔物,我就用我的劍狠狠地捅它們的屁股。”
...
加納抿了抿嘴,搓開牌組,挑出其中有三張卡片,放入了自己腰間的口袋中。
他將剩餘的卡拋在空中,左手釋放出火焰將它們點燃。點點火光飄散,然後墜入了冰冷的海水中。
加納從馬庫斯的身側轉向,和他面向同一個方位,伸開腿坐在了地上,喃喃道:
“我雖然爲你難過,但...我卻似乎忘了怎麼流淚。”
“希望你能原諒我。”他說着,扭頭看了一眼對方,卻馬上紅了眼。
“老朋友,我會替你去那邊海看看,幫你多捅幾隻怪物...”
加納感覺缺了點什麼,沒有酒...
但,以後酒桌上...再也沒了馬庫斯...
他挪動身子,手碰到了放在身邊的誡命之書。
絲毫不在意從書上傳來的源自對靈魂的隱隱撕扯感,加納撫摸了上去,眼中散發着點點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