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向文望着白眉道人,連忙“噗通”一聲跪了下來,臉色十分肅穆,遂連作三次稽首。
“解少俠不必如此...不必如此。”白眉將他攙起,低聲道:
“快些下山去吧,仙宗現在估計就會趕往形劍道,貧道縱然很不想說,但少俠你也有可能根本來不及見你師父最後一面。”
白眉其實沒太大所謂,都是陳教主的任務罷了,就是陳長安現在一個傳音打來告訴他,立刻斬草除根,他也能面不改色痛下殺手。
但,既然命令是救解向文,那面上功夫,還得做好。
解向文猛一點頭,目中盈怒。
“仙宗處事如此,世人眼中即使無錯,但若是我師父死於仙宗手裏,不管是誰,我也要叫他百倍償還”
他又向白眉道人抱了抱拳,低聲道:
“白眉前輩,後會有期,如此大恩,解某絕不會忘。”
“白眉前輩,還有一事,仙宗內還有一位弟子與我相仿,應該是喚作嶽小萱,她......”
解向文話還沒說完,如山頂峯之上,不斷又有仙人行舟化作遁光向西而去,速度之快,令人膛口結舌。
“貧道一不作二不休,若她有下山的想法,貧道自然也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解少俠且先關心你自己吧。”
白眉道人接過話茬,身影緩緩在林中散去。
“告辭”
解向文再一鞠躬,匆匆下山,無人阻攔間半個時辰行至如山之外,微一愣神,還是向西趕去。
如山腳下林中有人蹦跳着躥出來,興奮地大聲嚷道:
“這仙宗不待也罷”
身後還跟着個仙風道骨的老道,形影不離,一邊喊着:
“小主慢些小主慢些扭傷了腳我可不好向教主交代啊”
正是嶽小萱,收到命令即刻下山,待在仙宗太沒意思了,還得壓着實力打架。
那些老道說話還帶着一股“我是長輩”的嘴臉,嶽小萱看着就來氣,魔教裏,誰敢擺這幅嘴臉
誰擺就扁誰,當然,陳長安除外。
“老糊塗了吧,白眉,我堂堂臻境,還會被扭到腳”
嶽小萱轉過頭來,吐吐舌頭,
“就到這了,就到這了,我自個回去,白眉你忙你的去”
“是這樣的,先前左護法讓我帶一......”
白眉正拿出一紙卷軸,話還沒說完就被嶽小萱奪去了。
“獸決,坐騎衍靈白狐這不是我師父賞給她的麼”
嶽小萱聽到左護法這三個字心頭一緊,莫名其妙想勾引她師父的,能是什麼好女人
魔教裏不能算是針鋒相對,平常還好,只是涉及到陳教主的私事,就水火不容了。
“左護法說,你來路恐有危險,特地派人送來的,這白狐速度奇快,能保證你的安危。”
白眉道人一五一十,道,隨後立刻離去。
“呵這老妖婆炫耀個什麼勁”
嶽小萱撇撇嘴,還是用上了這坐騎,畢竟這白狐長得不賴,快些回宗也是好的,好久未見師父了,也不知道他哪裏胖了瘦了。
山門的石碑旁,齊合山緩緩站起。
身旁有掌教攙着他,齊合山受陳長安一招,重傷,現在能隨意行走都實屬不易。
他伸手去撫石碑上刻下的劍痕,那是一個“形”字,多年來風雨的侵蝕之下,已經有些模糊了。
“形劍道也走到頭了啊.....”齊合山喃喃道,心裏後悔自然是有的,或許他早該想到,去惹魔教本身就是大錯之舉。
結局自他當日趕往魔教江州之時,早已落定,後面的掙扎,只是早晚之事。
“道長道長你說什麼呢”
“我們形劍道已經熬過來了啊”
身後掌教連忙道,不是分不清局勢,是不忍相信。
“去遣散道內的所有弟子吧,全數趕出我道,並且吩咐以後他們行走江湖,絕對不能用任何道內功法,也不能暴露自己曾在形劍道作弟子。”
齊合山緩緩下令,滿目瘡痍。
“道長”
“道長這是爲何”
“像我們一樣的正道人士正在趕來剷除魔道了,那是一大羣,惹不起魔教的正道人士。”
“安置完弟子,你們也走,貧道空守山門,已然足夠。”
齊合山卸下道長令牌,“嘭”一聲將它掰成兩截。
旋即又朗聲道:
“本道長最後的諭令,還不快去”
掌教們皆是愣神,無人言語。
“不快些安置弟子,他們就要來了,你們想所有人一起陪葬麼”
齊合山的話有如驚雷。
掌教們連忙動身,集合弟子不難,呵斥趕走他們也耗時,只是幾個老傢伙,眼中噙淚,望向山下弟子一片,齊齊拜落。
他們朗聲道:
“師叔師父後會有期”
終於也落下淚一滴,怎麼會哭呢,一定是風太大了對不對
其實也不是後會有期了,起碼也是來生再見。
“我突然分不清什麼是善惡了,魔教對於世人是惡,可我們平白無故趁魔教勢弱往江州亦是。”
“魔教來我道,傷亡並不大,而正道此次來只是爲了要貧道的命,兩方之中,誰又是善誰又是惡呢”
齊合山輕聲問道,像是問自己,也像是問石碑。
“善惡於自己心中,不能人云亦云,興許陳教主一開始也沒想籠絡天下魔道,成爲魔教之主。只是想平息紛爭。”
齊合山眼睛一亮,有些幡然醒悟的意思,但,爲時已晚。
天外有遁光劃過,一艘艘仙宗行舟緩緩停落。
主舟上有人喊道:
“魔道齊合山,前來受死”
齊合山拔劍,一柄殘破不堪的劍落木,將隨他一起“落幕”。
而身後響動,他轉眼回頭,數十掌教排山倒海之威:
“願與道長一同赴死”
齊合山忽然笑了,他踏步向前:
“諸位,拔最後一次劍吧”
形劍道內,石桌之上,一枚傳音石正在熠熠生輝,經久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