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蓮燈 >58。哥哥
    林鈺趴在晚鏡書房裏的長桌上,有點沒精打采。晚鏡坐在窗邊氣定神閒地翻着書,時不時地捻上一粒花生,或者含上顆話梅。

    日頭升得高了,陽光明晃晃地從天井照進書房,被格子花窗切成束,把晚鏡的樣子分毫畢現地畫在地上。林鈺盯着那個影子,看着看着就出了神。

    “我是你哥哥。”四歲的林鈺指着躺在牀上連牙都沒長出來的晚鏡說。晚鏡嘁了一聲扭過頭去,睡了。

    “我是你哥哥!”六歲的林鈺霸佔了晚鏡的小秋千,挑釁地說。晚鏡瞥了他一眼,把他愛喫的糖放在了鞦韆下面,林鈺伸手去夠,然後大頭朝下地栽在了地上。

    “我是你哥!你再敢……”十歲的林鈺拿着他的小纓槍指着晚鏡,晚鏡直接躲過槍尖,照着林鈺的肚子就是一記粉拳。不疼,但是林鈺很鬱悶。

    “晚鏡,看這個琺琅筆架,喜歡嗎?”十四歲的林鈺拿着好不容易找到的藍色筆架山送給晚鏡,晚鏡笑吟吟地接過去,她說:“謝謝哥。”

    林鈺又鬱悶了。

    十年,他一直努力地讓這個不鳥他的小丫頭叫她哥,彷彿成爲她認可的哥哥是很了不起的榮耀。十年後,這小丫頭喊他哥哥了,可他又開始想擺脫這個稱謂。他不想做她哥哥了。

    不做她哥哥做什麼呢?愛人?相公?

    林鈺把目光從那片影子上收回來,將頭埋在了肘窩裏,不這樣做,他就怕自己會脫口而出那句喜歡。

    可是他不敢。

    晚鏡對他的信任、倚賴,對他的親近都是因爲他是哥哥。如果他不是了呢?是不是像現在這樣能讓他默默注視的機會都沒有了?

    他佩服秦淮安對愛情的勇氣,他也曾經在失眠的夜裏心潮澎湃,鼓勵自己去對晚鏡說出心意。但冷靜下來後又覺得自己比秦淮安面對的情形更復雜。

    畢竟秦淮安是知道柳玉珠也是愛着自己的。退一步說,就算他當年不知道,失敗了也可以躲在道觀裏此生與柳玉珠再不相見。他林鈺行嗎?不行。

    所以,這幾天林鈺很煩躁。他明明心有所屬卻對誰都不能明言,他做夢都想笑得像個傻子似的去提親,可這親提給誰?自己爹孃?這太荒誕了。

    原本他可以等,但是有人卻等不了了。

    李香兒的一個表姐要來霽月山莊,這倒沒什麼,李香兒從前與這表姐很親近,後來表姐遠嫁去了東陵郡見面就極少了。親戚走動實屬平常,他也不是不歡迎。但可怕的是這個表姐要帶着女兒來。

    存的什麼心思,簡直就是昭然若揭啊!

    李香兒裝模作樣地用絲帕掩着嘴呵呵地笑,“鈺兒啊,表姐家的那個丫頭小時候我見過,比你小一歲,水靈的啊!你見了就知道了。”

    “娘,你不會把我跟她也定了親吧?”

    “爲孃的得替你想啊!漂亮的姑娘就要先定下來,要是你看上了,結果人家與別人定了親,你哭都沒地方哭去!”

    林鈺壓下心底的一口惡氣,沒好氣地說:“檀兒呢?淳兒呢?你都給定了?”

    李香兒一甩帕子,“後來生的多了,一個個的都是禿小子,沒那心氣兒了。”

    李檀和李淳對視一眼,都低下頭不吭聲地喫飯,心中暗暗慶幸。林鈺卻抱着頭直想撞牆,忽然又想起一事,不由得拔高了調門問李香兒:“娘!晚鏡你不會也給定了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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