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蓮燈 >63。 袁陵香
    袁陵香扭捏了一會兒,時不時地與李香兒她們插上一兩句話,嗓音清亮柔美,可這林鈺就是不往她這看。她猶豫了一下,只好款款起身主動走到了林鈺面前,弱柳扶風般柔柔一拜,“林公子,正不知道要如何謝謝您的救命之恩,卻不料竟有這樣的緣分再相見。”

    林鈺趕忙也站了起來,虛扶了袁陵香一把,客氣有禮地說:“袁小姐見外了,小事,實在不必掛心。”

    袁陵香掩嘴輕輕一笑,“表哥哥還說我見外。”她擡起頭來半遮半掩地看着林鈺道:“表哥哥喚我陵香吧,袁小姐聽上去未免太過生分了。”

    林鈺被那聲表哥哥叫得渾身發癢,乾笑了兩聲點點頭,“嗯——,陵香,不必再謝那攔驚馬一事了,莫說那車是表姨孃家的,就是陌生不相干之人也是該出手相救的。晚鏡,你說是不是?”

    晚鏡原本正饒有興致地看着林鈺和袁陵香,她可是把林鈺的那點心思看得透透的,心中已是暗笑不已,冷不丁忽然被林鈺扯了進來便起了捉弄的心思,道:“哥哥這話說又是見外了。街上那麼多人,怎麼可巧就是你攔了那驚馬?若救的是旁人不提也就不提了,怎麼可巧救的就是陵香表姐?一家人,一家門,這無巧不成書的一樁事,豈能不講出個緣分註定來?”

    袁陵香臉上一紅,再看晚鏡也覺得順眼多了。林鈺正心煩着,極力地想把剛纔那攔驚馬一事淡化掉,他覺得晚鏡會明白自己的想法,會與他有默契,會幫着他化解掉那可恨的‘英雄救美’,卻不料晚鏡又把話繞了回來。

    晚鏡說的是玩笑話,可聽在林鈺耳朵裏卻是心涼又氣惱。覺得她當真是半點都不懂自己的心思!

    林鈺狠狠地攥了攥拳頭,僵硬地扭了頭對袁陵香道:“陵香可是頭一次到霽月山莊來?不如我帶你去轉轉,後花園中矮山上有一處小湖,日落時分景色最是怡人,現在過去正好。”

    袁陵香忙不迭地想點頭卻又怕自己顯得輕浮,可若是拒絕心中又有不甘,躊躇了一下對晚鏡道:“晚鏡妹妹一起去嗎?”

    她拿晚鏡打了個幌子,換了一個角度說明自己是想去的,那話雖是邀約但明顯誠意不足,晚鏡哪裏會聽不出來,正想要客氣婉拒,林鈺卻搶先一步說:“這山莊哪處角落她沒看過,還是讓她多陪陪表姨孃的好。”

    林鈺與李香兒和孫氏知會了一聲,那倆人四隻眼恨不得把林鈺和袁陵香活剝了,笑得充滿了曖昧,然後便像轟人一般地把他倆推出了正廳。

    晚鏡坐在椅子上看着林鈺離開心中卻是訝然,這林鈺平日裏走哪都喜歡拉着她,今天是怎麼了?與那袁陵香一見鍾情嫌她礙事了不成?可又不像,林鈺的話說的硬邦邦的,倒像是生氣了。

    一旁的李檀也一直在看着。雖說這李檀是個書呆子,人卻是不笨,好歹也算是轟轟烈烈地愛過一場,更加之平日裏那些閒書戲文的沒少看,一番情境看下來心裏便明白了一二。

    他是一直將晚鏡看作妹妹的,沒想到林鈺卻對晚鏡存了別樣的心思。雖然這晚鏡不是李香兒和林墨山親生,但她畢竟也是管他們的爹叫爹,他們的娘叫孃的,這事兒,怕是難辦的很了。

    思及此,李檀不禁端起茶盞輕嘆了一聲,搖了搖頭自言自語道:“但見世人借情樂,我傷我花栽鄰牆。嗯,不妥,該是落花有意隨流水,流水無意戀落花……”

    晚鏡聽見這兩句詩便瞧了李檀一眼。她也不是笨人,前世嘗過情愛滋味,又多多少少看了百年的人世光景,稍稍一想便猜到李檀這說的是什麼了。

    林鈺對自己的心思她不是沒有想到,而是壓根沒有往這方面想過!

    現在被李檀一點不免心中一驚,再回頭去想林鈺莫名地對自己生氣便有了幾分瞭然。她眉頭輕蹙,心裏泛出了一絲異樣的感覺來。

    卻說這林鈺,他帶着袁陵香從正廳一出來就立刻沒了心氣兒,此時他也覺得自己未免有些太敏感了,晚鏡不過是兩句玩笑話,自己怎麼就這般控制不住。還是那句話,自己不想娶親誰還能硬塞給他不成?那些話旁人怎麼說都沒事,晚鏡一說他卻是受不了。

    林鈺很想再衝回去,可瞄了一眼走在自己身後半步的袁陵香,又覺得人家無辜,總不能帶出來了再把她扔在半路上,只好硬着頭皮帶她往後花園去了。

    袁陵香可不知道林鈺這番起起伏伏的心思,她看着林鈺的背影,越看越是歡喜。林鈺的皮囊不錯,算是他四個兄弟中長的最好的,因爲最像李香兒,但鼻子卻隨了林墨山的高挺,五官立體,眼睛不算大卻很有神,皓齒薄脣,笑起來尤爲好看。再加上身材高大勻稱,常年習武又練得一付挺拔身板,袁陵香悄悄跟的近了一點,比了比,便覺得十分般配。

    林鈺腿長步子大,袁陵香跟了一會兒就覺得氣喘起來,忍不住道:“表哥哥,走慢一點可好?”

    林鈺差點沒忍住渾身的哆嗦,“還是叫我林鈺吧,這表哥哥……,聽着不太習慣。”

    “林、鈺?”袁陵香脆生生地念了一下他的名字,心也跟着跳了幾跳,“鈺,寶也。鈺哥哥,這名字真好。”

    “談不上,我們兄弟四個的名字無非取了金木水土,意思不壞就是了。”林鈺本想再糾正她的稱呼,但又覺得自己未免太矯情了,只好由得她去了。

    袁陵香走到林鈺身邊與他並肩緩緩而行,“表姨娘真有意思,你們兄弟四個只有你姓了林。晚鏡妹妹的名字也很美,不知她是姓的林還是李?”

    提到晚鏡林鈺便來了點精神,“她啊,既不姓林也不姓李。她就叫晚鏡,這名字還是我給取的。”

    袁陵香品味般地點了點頭,柔柔地吟道:“瓊酥酒面風吹醒,一縷斜紅臨晚鏡。真美,鈺哥哥好文采呢。”

    林鈺噎了噎,有點不好意思地撓了撓下巴,“也沒這麼複雜,就是撿到她的那個晚上月亮很圓,所以才取了這麼個名字。”

    “撿的?”

    “是啊。”林鈺吸了口氣仰頭看着天色,心思有點遊離,“景德六年七月十五,那時她看上去也就是剛出生的樣子,被人扔在了野地裏,若不是我們路過發現怕是就活不了呢。許是她家裏養活不起,也可能是她家裏覺得那日子不祥吧。”袁陵香輕輕扭了扭手裏的帕子,又回想起剛剛在正廳時林鈺的眼神來,心道:這還真是不祥了!她心思轉了幾轉,說:“雖是撿的,但我看錶姨娘也是打心眼裏愛護着,想來也是視作親生了。”

    “自然。”林鈺順口回答,說完又覺得有點不對勁,趕忙轉了話題:“不提她了。這次你和表姨娘來準備住多久?我娘總是說山莊裏悶,你們多住些日子,省得她總是念我。”

    袁陵香一陣氣短,不知道這林鈺是真不明白還是裝作糊塗,自己剛來他卻問什麼時候走,莫不成壓根不曉得她娘這次帶他來是做什麼的?好容易穩下心神,袁陵香才順着他的話說:“我娘也是怕悶的,免不了要多叨擾些日子了,鈺哥哥可不要嫌我們煩。”

    “怎麼會。”林鈺笑得很客氣,“走吧,日頭快落了。”

    霽月山莊背莽山臨泉河,風水極佳。蟒山南坡趨緩,山腳下隆起一座小丘,西南側由泉河分流出了一彎月牙狀的湖面,面積不大卻風景絕佳。李老莊主當年喜歡在這垂釣,後來索性便圈進了霽月山莊裏。這裏地勢較高視野開闊,日落時分湖面映着西邊的雲霞,整個湖面就如同一塊透徹的瑪瑙,只是靜靜地看着便會覺得心中煩惱盡消。

    林鈺之所以突然想來這裏,也是被晚鏡那席話給氣的,想找個地方透透悶氣罷了。

    袁陵香跟着林鈺到了這月牙湖邊上,看着眼前的景象也有幾分陶醉。她爹爹是轄三郡的太守,宅子園林也是很考究,可畢竟是當官的不敢太招搖,跟這霽月山莊一比還是差了很多。袁陵香環視着月牙湖,俯瞰着整個霽月山莊,再想想身邊的林鈺,不免心潮澎湃。

    這樣的一份家業,這樣的一個公子,自己要是能做了這裏的大少奶奶那真是此生無憾了。難怪娘一路上都在不厭其煩地囑咐她要謹慎,要好好表現。

    她輕輕地撫了撫自己的面頰。這張臉夠美,但有晚鏡那丫頭戳在面前,單憑美貌怕是很難抓的住林鈺的目光。她得好好思量思量了,這大少奶奶的位置說什麼也不能讓人搶了去。

    昨日裏下了雨,湖邊還有些溼滑,袁陵香的心思早不在賞景上了,更是沒注意到腳下。薄薄的繡鞋一不留神就踩在了泥裏,一塊鬆動的石頭被她一腳踩了出來。

    林鈺忽然聽見了袁陵香的一聲尖叫,回頭一看,就見她整個人正往水面歪過去。林鈺趕忙上前想拉住,奈何距離拉開的有點遠,只拽住了袁陵香的一角衣袖。只聽得嘶啦一聲,袁陵香的袖子生生被扯了下來,然後人便栽進了水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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