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吾問江湖 >第二十一章 飲酒說江湖
    天邊的落日終於是燒盡了最後一絲光亮,然後寂靜無聲的沉入了西天之下,夜色籠罩下的龍涎湖,寧靜安逸,清晰的倒影着天上那熠熠生輝的滿空明星。

    翟曜一個人悠閒的躺在龍涎湖邊的草地上,嘴裏叼着一根草根,涼颼颼的冷風吹拂而過,翟曜反倒是覺得愈發的舒服,不一會翟曜便打了一個長長的哈欠。

    “現在還能有睡覺心思的,估計也就只有你了。”

    蒼老的聲音自翟曜身後想起,翟曜坐起身回頭一看,發現竟是莫囿財立在哪裏,一張老臉上帶着莫名其妙的笑容看着翟曜,而他的手裏,還拿着兩個酒壺。

    翟曜見是莫囿財,不禁斜了斜眼睛,看樣子就知道極爲不待見莫囿財。莫囿財見翟曜的樣子,則是故意將視線移開,假裝是沒看到翟曜的眼神,暢懷說道:“翟小哥,今夜寒風凜冽,涼意入骨,老夫這裏有兩壺上好的陳年花雕,可以暖暖身子,不知翟小哥可有興致與我一起,就着這星漢銀河小酌幾杯”

    翟曜聽到花雕兩字後,耳朵動了動,這細微的小動作,正好被莫囿財收入眼中,然後嘴角一揚,心中卻連連叫苦,“這小子嘴還挺刁的,若是真的換作了別的酒,估計這小子還真就不搭理我了,唉,可惜了這花雕啊,我自己都不捨得喝呢。”

    莫囿財心裏想着,嘴上卻說道:“翟小哥,我跟你說哈,這酒我也就是跟你喝,纔拿來這麼好的酒,換作旁人,我可不捨得。”

    莫囿財說完,便走到翟曜身旁坐了下來,遞給翟曜一壺酒,翟曜自然不知莫囿財心中所想,當他接過那壺酒後,拔掉酒塞湊到鼻子處聞了聞,然後仰頭喝了一口,砸吧砸吧了嘴,說道:“原來這就是顧老頭提起的花雕酒,這滋味確實比村子裏酒好喝。”

    翟曜其實並不懂酒,而喝過的就更是極少,仔細算下來也就只有那麼兩種,而那兩種酒也都是村子裏自家釀的果子酒與燒酒,那兩種酒喝起來,無非就是一個柔,一個烈,果子酒柔,柔如略有酒氣的蜜糖甜水,而燒酒之烈,飲之便如利刃過喉。這兩種處於兩個極端的酒,其滋味遠沒有此時翟曜所喝的這壺花雕來的滋味綿長。

    莫囿財緩緩灌了一口酒後,看着平靜的龍涎湖,長舒了一口氣,緩緩說道:“年輕的時候啊,喝酒向來都是飲酒入飲水的一般豪飲,結果每每都是喝的酩酊大醉,到最後也因此喝壞了身子,現在老了,更是喝不動了,也就只有偶爾起了興致,纔會小酌幾口。正所謂不遇知己,話不投機半句多,今日我可是把翟小哥視爲知己啊。”

    翟曜聽後,喝了一口酒,撇嘴說道:“我可不想跟你這麼個吝嗇老鬼當知己,我嫌掉價。”

    莫囿財聞言,嘿呀一聲,說道:“你這小子,說話怎麼這般難聽這上好的花雕酒都給你喝了,你竟然還覺得掉價你這小子真難伺候。”

    翟曜斜了莫囿財一眼,說道:“誰讓你當初想要騙我錢財的。”

    莫囿財聽後,趕忙灌了口酒,然後說道:“今晚風好,水好,酒好,這大好

    的時日就別提往日的不愉快了,來,幹一個”

    翟曜與莫囿財酒壺一碰,嘲諷道:“現在你倒是跟個沒事的人一樣,臉皮真厚。”

    莫囿財嚥下剛入喉的花雕酒,笑着說道:“這算翟小哥你說對了,我莫囿財就是臉皮厚,想當初行走江湖時,就是靠着這張臉皮混飯喫的。”

    翟曜聽後,連忙問道:“你也走過江湖”

    莫囿財聞言,臉色泛起得意之色,說道:“那當然,再怎麼說,我也是浪跡江湖二十載的江湖老油條了。”

    “那你給我說說,你看到的江湖是什麼樣子唄”

    “你想聽”

    “當然想聽。”

    “好,那你先飲一大口,我就講給你聽。”

    “行”

    翟曜說着就仰頭猛飲了幾口,然後迫不及待的說道:“快說,快說。”

    莫囿財在翟曜的催促下,並沒有着急開口,而是飲了一口酒後,方纔緩緩開口說道:“老夫二十一歲時,便開始孤身一人行走江湖,當時心裏所想無非是揚名立萬,威震江湖的那些白日夢,後來輾轉各處,差不多走了半個天下,最遠的地方更是到了北部的邊境。那些年呢,也幹過不少營生,但是當時年輕,性子耐不住在一個地方久呆,所以沒有一處地方呆的超過一年過,不過也幸虧如此,我才能走過那麼多地方,仔細想來,也算是看過巍峨之峯,無邊滄海,大漠孤煙的人了,今日若是不與你提起,我都快忘了老夫曾經也是個熱血的江湖兒郎了,我記得那時我也常說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背豈是蓬篙人這類的豪言壯語呢,呵呵,現在若是再讓我說,我恐怕一聲都說不出來了嘍。”

    翟曜則是問道:“爲什麼”

    莫囿財喝了口酒,搖搖頭,有些失神的喃喃道:“因爲江湖路太長,昔人等不了你回頭的那一天啊。”

    翟曜疑問道:“誰等不到啊”

    莫囿財沒有回話,而是猛灌了幾口花雕酒,因吞飲太急的緣故,不禁咳嗽的幾聲,待莫囿財止住咳嗽後,輕嘆一聲,嘴中慢悠悠的說道:“那時我已成親,妻子的肚子之中已懷有身孕,但是當時的我自覺有一身本領,不甘願埋沒於在那小小的村莊之內,於是就不顧她的苦苦哀求,決絕的離她而去,她當時拽着我衣服,不讓我走的場景,至今依舊曆歷在目,而當我浪跡江湖二十載後,終於明白了什麼纔是最重要的時候,一切都已經晚了。恨啊,我恨我當時爲何如此絕情,更恨我爲醒悟的如此之晚。”

    翟曜靜靜的聽着,沒有再開口問什麼,而莫囿財則只是一口又一口的喝着酒,一臉的苦愁,不管喝多少酒,也是不能化開那副悲容。

    翟曜也跟着一口一口的喝着壺中的花雕酒,他直覺聽了莫囿財一番話後,自己心中的某處又被撩撥而動了起來,因此似是使的他越是喝酒,就越是昏沉一般。

    莫囿財看着搖搖晃晃的翟曜,輕聲說道:“你問我江湖是什麼樣子,老夫又怎

    會明瞭呢當初行至北境邊塞,看着大漠黃沙滾滾,我也曾仰天長嘆,問那江湖究竟是何,可是沒人答我,如今老來,倒是自己想出了一個模棱兩可的答案,老夫眼裏的江湖,不過是一場夢罷了,夢醒了,就沒了,也就什麼都沒了。”

    翟曜只覺頭腦愈發的昏沉,到最後已是渾身無力,眼前更是忽明忽暗,看不真切眼前的事物,當他看向莫囿財時,莫囿財的身形在他眼中瘋狂的晃動着,而他的聲音似是從極遠的地方悠悠入耳,飄渺而模糊,“你的夢,也該醒了。”

    “江湖是夢嗎”翟曜嘴中呢喃一句,便昏了過去,不省人事。

    莫囿財見狀,緩緩站起了身,淡淡說道:“莫要怪我,人不爲己天誅地滅。”

    莫囿財說罷,從懷中拿出一枚哨子,只見他放於嘴邊輕輕吹起,哨子聲起,傳出的聲音似夜鷹輕啼。

    莫囿財吹罷三聲,只聽遠處傳來相同聲音迴應,片刻後,莫囿財又聽窸窸窣窣的聲音自一簇灌木叢中響起,緊接着,灌木叢中竟走出了一人。那人身穿夜行衣,上下被包裹的極爲嚴實,從頭到腳只露出一雙明亮銳利的雙眼。

    那黑衣人走到莫囿財的面前,聲音沙啞的問道:“除了這名少年之外,宋希微同行之人,再無他這般的高手了”

    莫囿財點點頭,沒有開口回答。

    黑衣人見狀,走過莫囿財,來到趴在地上的翟曜身旁,用腳踹了踹了,見翟曜沒有反應,於是便抽出腰間的匕首,其勢竟是要刺死翟曜。莫囿財見狀,一把抓住那黑衣人的手腕,低聲問道:“你這是做甚這名少年與宋希微無關,放了他又如何”

    黑衣人冷冷的一笑,說道:“莫囿財你現在知道裝好人了出賣主子的狗,也好意思說出這種話,你的臉皮還真是厚啊。”

    莫囿財聞言,臉色一冷,沉聲說道:“今日這少年我保定了”

    黑衣人兩眼饒有興致的看着莫囿財,語氣帶着譏諷說道:“你就是爲了錢罷了,這種與利不和的買賣,你莫囿財也會去做難道你這隻狗,還真的有那麼一絲人情味不成”

    黑衣人說罷,又貼近莫囿財的耳邊,冷聲說道:“你再不讓開,信不信我拿你兒子的人皮給你包銀子”

    “你”

    黑衣人甩開莫囿財的手,獰笑了一聲,而反觀莫囿財這時只是緊握着雙拳,呆立在原地。

    黑衣人背對着莫囿財,沙啞聲道:“這纔是個搖尾乞食的狗,該有的樣子。”

    黑衣人說完,緩緩蹲下,匕首的利刃抵着翟曜的脖子,眼神竟是泛着癡迷的光芒,“殺死你這樣的天縱奇才,真是最舒心不過的事情了。”

    黑衣人說罷,利刃剛要劃過翟曜的咽喉,卻忽覺一陣疾風之聲,蓋耳而來,黑衣人覺察後,急忙伏身趴地,遂又兩手一撐,讓後倒飛而出。

    待那黑衣人立定之後,擡頭看去,只見一人於夜色之下持刀而立,森冷刀光,明晃不斷。

    本章完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