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孫很快就收拾好東西,只帶自己最寶貝的幾本醫書和些許隨身之物,輕衣便行,他似乎已經習慣了頻繁搬家的窘境,牽出屋後的老黃牛,將行李放上牛車,與沈易安、慕容迴雪道別後就駕車離開,一人一牛一車,靜悄悄消失在山林的夜色之中。
老孫走後,沈易安和慕容迴雪將李大哥的遺體安葬在屋後的朴樹下,挖坑、填埋一切處理得儘量精簡,卻不是隨意,慕容迴雪採來一束野菊花,置於墳前,不嫌髒就那麼坐在墳前泥巴上,她很是不捨,逗留良久
回到屋內,慕容迴雪仍是愁容滿面,沈易安讓慕容迴雪不要想太多,待在屋內,關上房門,熄滅燭火,無論聽到什麼聲音都別出聲,別出門,若遇危險,就喚他的名字,他會立即進來保護她。沈易安的聲音和眼神都透着溫柔,慕容迴雪很乖巧地點了點頭。
隨後沈易安將院門敞開,獨自坐在院子的木桌前喝茶,目光直勾勾盯住院門,一動不動。
慕容迴雪心中十分不安,透過窗看着沈易安,內心異常糾結,她相信孫神醫,也相信孫神醫的朋友,所以她更不想拖累眼前這個人,她不希望再有人爲她而死。但是她又想到父親,想到父親的囑託,她一定要到俠義山莊去,完成父親最後的囑託。
眼前的人是如此陌生,但又感到無比的親近感和安全感,他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如此從容不迫,無一不透露着穩重、自信,彷彿他真的能應付一切未知的危險,然而自己的遭遇讓她不由得爲眼前的人擔心。
山林的夜晚靜得可怕,如死一般寂靜,夜深到已聽不到蟲鳴,只有輕輕淺淺的水流聲,似有似無,若遠若近。漫天星辰漸漸褪去光芒,連明月也漸漸暗淡下來,黑暗一步一步吞沒藥廬,院門的輪廓也逐步變得模糊,最後與黑暗融爲一體
有些人害怕黑暗,有些人卻將黑暗視爲生命,好似天生是爲黑暗而生,這類人可以做到常人做不到的事情,比如身處黑暗毫無畏懼,又比如直視黑暗的眼睛能看清黑暗中的萬物,絕情鬼就屬於這一類人。
黑暗之中,沈易安忽然感到一陣寒意迎面襲來,且速度之快超乎想象
歪頭躲過,發現竟是一把劍執劍人亦是一愣,他也沒有想到如此全力一擊竟未得手,立馬平揮一劍,直取沈易安脖子。
沈易安身向後仰,右手迅速向對方執劍的手腕抓去,對方雖未料到沈易安如此反擊,卻也是立馬變招,手腕旋轉,平揮的劍順勢切向伸來的手。沈易安比對方的劍更快,竟未有絲毫停頓便將手收回,右腿向對方胸前踢
去,被對方左手護住,仍免不得連連後撤幾步方停住身形。
執劍之人暗暗喫驚,自己等待已久,在黑暗之中的全力一擊,施展出此招本是志在必得,未想到竟被對方輕鬆化解,不由驚歎對方武功非凡。
一陣烏雲過去,此刻月亮又漸漸露出形狀,藉着月色,沈易安見到對方通身穿黑色長袍,頭戴帽子,臉上戴了面具沈易安不知對方的身份,便開口問道:“請問兄臺來此有何貴幹爲何二話不說便想取在下性命”說完仍舉杯喝茶。
“你不需要知道,若乖乖合作,我便留你一命。”絕情鬼冰冷地迴應到。
嘴脣移開茶杯,沈易安道:“不知需要在下如何合作”
“今夜有無一男一女來過此地,男的身中劇毒,女的相貌出衆”
“自然是有的。”
“那麼他們現在何處”
“男的中毒身亡,女的不知去向。”
“哼,你老實告訴我女的在什麼地方,否則便教你做我的劍下亡魂。”
“或許在你來的地方也未可知。”
顯然不是絕情鬼想要聽到的回答,他也不再多問,以極快的速度揮劍直刺沈易安前胸,臨近突然變招,劍尖移動變換,點向沈易安右肩、左膝、左腹、正胸幾處
沈易安右手執杯,向對方雙眼揮去,茶水飛出,絕情鬼低頭躲避飛來的茶水,刺出的劍也落了個空,擡頭髮現沈易安已不在原處,趕忙回頭,正迎沈易安朝自己胸前直擊一掌,嚇得他急急後撤,驚險躲過。
眼看沈易安就要被劍刺中,在這危急時刻,沈易安竟以右手伸向後背,用兩根手指夾住劍尖,冰涼的劍尖離後背僅有毫釐之差絕情鬼本以爲得手,卻萬萬沒有想到沈易安竟以此等難料的招式化解,立馬將內力聚於執劍的右手,加大力度將劍向前推,但劍卻如釘死在石頭中一般,紋絲不動
沈易安突然轉身,左手擒住對方右手,右掌蓄力,推向對方左胸。絕情鬼見此時已避無可避,亦是將內力聚於左掌迎向沈易安襲來的一掌兩掌相碰,頓時一股強烈的內勁從兩掌中向四周迸發,周圍門窗、院內的槐樹等皆受波及猛烈晃動,兩人亦雙雙後撤。
絕情鬼雖知孫神醫在此處,亦知孫神醫不好對付,但卻未料到如今未見着孫神醫,反而遇上一個更棘手的傢伙,且眼下孫神醫尚不知在何處,若他此時出來以二敵一,自己萬萬沒有勝算,可就此無功而返他也絕不情願,至少得弄清楚對方的
身份,便問道:“你究竟是什麼人你可知與我陰人府爲敵有何下場”
沈易安料到對方會有此一問,然並未打算如實告知,說道:“我只是這山林藥廬的一介藥農,我纔想要問你爲何刁難在下你又是何人江湖中未曾聽說過有陰人府這個門派,慕容家被害是不是你們所爲”
絕情鬼道:“哼,因爲外界知道陰人府存在的人,都已不能開口說話。”
沈易安道:“除了啞巴,只有死人才不會開口說話。”
絕情鬼道:“聰明人都不會想變成死人,你應該是個聰明人。”
沈易安道:“自然不想。”
絕情鬼道:“聰明人就該乖乖告訴我慕容迴雪在哪裏。”
沈易安道:“這話該問你們自己纔是。”
仍舊未問得慕容迴雪的下落,經過剛纔的交手,絕情鬼知道此人武功絕不在自己之下,在此處耗下去也於己不利,索性先撤退,回去再做打算。
“你一定會後悔的”以惡狠狠的口氣拋下這句話後,絕情鬼便消失在黑暗之中。
他自黑暗中來,亦自黑暗中離去,沈易安見對方撤退,方頓時鬆了一口氣,但他心裏仍不敢有一絲放鬆,只要今夜還未過去,他絕不認爲已脫離危險,且對方如此肯定慕容迴雪來過此處,必定是慕容迴雪僱的馬車車伕暴露了她的行蹤,當時未及時追上馬伕實在失策。他重新倒杯一茶,仍是以最初的姿態繼續喝茶。
剛纔屋外的動靜慕容迴雪在屋內聽得清清楚楚,雖然知道沈易安將敵人趕跑,但還是擔心沈易安是否受傷,畢竟對方手段之歹毒她已親眼見過,輕聲向屋外問道:“沈公子,你沒事吧”
“我沒事,慕容小姐不必擔心,請待在屋內不要出來,我叫你時方可出來。”沈易安未想到慕容迴雪如此關心自己,不由覺得心頭一暖,宛如冰雪沐浴春陽。
黑夜有時很短,有時很長,而今夜則顯得格外漫長,明月已從當空逐漸落下。慕容迴雪早已身心俱疲,雖然她不敢入睡,但仍抵不住疲倦侵襲全身,朦朦朧朧地坐在牀上睡着了。
沈易安則打起了十二分精神,眼睛、耳朵、鼻子都處於絕對敏感狀態,毫不放過周圍的一絲動靜。他未曾在江湖聽說過陰人府的存在,亦不知陰人府有何陰謀目的,可以目前所知對方的行事作風,一來絕不會善罷甘休,二來行事周密穩妥,不容自己掉以輕心。
此時已是深夜,沈易安漸漸感到些許涼意,在院子坐得越久,涼意越甚,舉杯的手,竟不自覺開始微微顫抖。
隱隱之中沈易安察覺有些不對勁,卻一時間也琢磨不透。隨着涼意漸濃,茶早已冷卻,沈易安忽然驚覺,自己的身體不是因爲感到冷而顫抖,這是殺氣,一股無形之中透露出來的殺氣沈易安頓時全神貫注,目光直勾勾盯着院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