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林介之,這是什麼意思,意思你是東林人嗎?
霍玄駒露出幾分冷笑,玉冬璇目光仿若跌進了深淵之中,盯着擋在她前面表現的非常輕鬆隨意的蘇詞。
六搖仙子雙手放在腰前,很是安靜的望着蘇詞,她的面容也很安靜。
朝宿風兩道劍眉之間隱隱有些怒意,搭在太合劍上的大手微微收緊,這是一雙常年握劍練劍的聲。
西林前的翟門玉一直處於沉思之中,蘇詞的身份是前天清晨時宣之於世的,而他是昨天來太初的路上才知道的。
所以當蘇詞出現在廣場那一刻他非常震驚乃至疑惑,他上面的人沒有告訴他會有這樣一個人衝出來,他更沒有想到這個昨天還處於失蹤狀態的蘇詞會出現在太初宗。
論在京都的勢力,他有白舟行在後,不怕蘇詞,可現在身處青州境內,顧汾就在不遠處的白河鎮,沒有足夠的理由,他沒有辦法去反對蘇詞。
作爲曾經青河東陽學宮的教諭,同時他還一度作爲監察顧汾動向的主事之一,顧汾見過他,他見過蘇詞。
他側首看了文君擇一眼,眼下只有讓這個人有資格與蘇詞對話不落下風,可是他要如何讓這個被南臨譽爲君子的人說話呢。
正當他沉思之際,蘇詞突然冒出了這麼一句話,驚醒了他。
當即看向蘇詞問道:“小師叔此言何意?”
蘇詞笑看向他,說道:“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話音剛落,那邊墨淮終於尋得破綻,一掌拍在了胡肅青的肩上,胡肅青摔倒在地。
翟門玉看了地上的胡肅青一眼,說道:“學生還是不明白。”
文君擇主動上前搶了學生們的活,將胡肅青扶了起來。
墨淮朝着胡肅青拱手道:“承讓。”
蘇詞看向墨淮,笑而不語,玉冬璇忽然看向翟門玉道:“連翟學仕這樣通讀儒藏的的人都無法領悟先生的話,我們這樣的俗人也是聽不懂的。”
霍玄駒微有疑惑,朝宿風這一瞬間也沒看懂翟門玉和玉冬璇這兩人在做什麼。
墨淮見蘇詞和西林都沒有派人繼續出戰的意思,退了回去觀望場中局勢。
計天和向馮玉清解釋道:“這就是明着裝傻啊,”他本就傷勢極重,所以聲音非常輕。
如鹿坐在那箱子上,就在計天和旁邊,聽見了,但還是不懂,問道:“他們爲什麼裝?”
計天和看了她一眼,餘光又掃了眼她坐下的箱子,說道:“你家公子現在的話很好使,所以他們不能承認他還有一層東林的身份,不過裝歸裝,你家公子明說之後他們也不得不承認啊。”
鹿兒道:“那他們這不是在做無用功嘛?”
計天和道:“他們是希望那個人說話,”他的目光看向了翟門玉旁邊的文君擇。
文君擇站的很直,腰懸三尺劍,劍鞘通體呈青銅之色,鞘身無任何裝飾,表面看上去光滑無比,無論怎樣看,那表面的亮度都是一樣的,彷彿陽光根本落不到上面去。
劍首繫有一青色流蘇,他雙手放於兩側,非常自然,頭戴高冠,容顏俊逸無雙,一身墨色衣衫盡顯文人之姿。
一雙極盡溫和的眸子忘向蘇詞道:“小師叔說的是‘東林’嗎?”他的聲音非常穩重,富有磁性。
蘇詞沒有覺得意外,之前文君擇一直沒有說話已經跟他原本想的不一樣了,直到現在,他也沒有忽視這個與他年齡相當的人。
他看向文君擇道:“你沒有聽錯,我是以東林的身份介入。”
文君擇左移半步,平聲說道:“《東林制》一篇中說,既入東林,不進西林,在我《西林律》中也有,凡西林學子,不得入東林,小師叔此刻尚是西林人,不知何來東林一說,”他語速略慢,每一個字都說的非常清楚,甚至連字音都沒有半點差別。
蘇詞正想回答,誰知文君擇頓了頓繼續道:“《東林制》是明帝建東林時所立,至今也無人破此例,如今小師叔是聖師之徒,是萬千西林學子的學習對象,希望師叔不要違背西林律,更不要違背大臨律。”
蘇詞無聲的笑了笑,看向文君擇道:“所以你是在與我論典嗎?”
“《禮論》中,荀曰:‘天地合而萬物生,陰陽接而變化起,’萬事尋求變化,應隨事物的發展而變化,豈能一成不變,”蘇詞嚴肅道。
文君擇眉頭輕皺,作爲當今西林學派大先生的弟子,他當然要維護關於西林的一切,
但蘇詞這突然跟他槓上的語氣讓他覺得很是奇怪,回道:“《論語·泰伯》曰:‘不在其位,不某其政‘,小師叔既非帝國官員,怎敢妄改國之法度。”
蘇詞見他那不卑不亢的樣子,語氣直轉而下,說道:“如此說來,師侄的意思就是聖上能改,但我不能改了。”
文君擇道:“自然。”
蘇詞滿意道:“那就好了,我正是聖上派來的。”
文君擇目光微疑,望着蘇詞,朝宿風微怒道:“蘇先生不要在此浪費我們的時間,在這裏的誰人不知先生來自那裏,你久居白河,前日才成爲聖師之徒,今日便說受聖上之命,莫不是那我們當傻子嗎?”他最後一句話語調儼然拔高,好似下一刻就要動手。
霍玄駒符號道:“是啊,蘇先生雖然地位尊崇,但最好不要在我們面前瞎扯,否則縱然你是聖師的徒弟,我們也不允許你如此浪費我們的時間。”
蘇詞掃過二人,說道:“時間就是生命,我自然不敢浪費各位前輩的時間,不過此次確實是聖上命我前來的。”
霍玄駒道:“那麼請問蘇先生奉命來此是做什麼?難道我六大派耽誤了聖上的事情?”
蘇詞道:“聖上與教宗大人封我爲東林巡教使,來這裏當然是調節東林內務的。”
朝宿風劍眉輕輕上挑,霍玄駒審視這蘇詞話中真是性。
玉冬璇突然道:“既然蘇先生說是聖上所派,教宗大人親封的巡教使,那麼一定有巡教令了。”
蘇詞一本正經道:“正如剛纔朝劍主所說我一直在白河,那裏去過都城,巡教令正在送來途中,想來不時就到。”
朝宿風冷笑一聲,說道:“蘇先生好一手空手套白狼,可惜你太高估了自己的身份,既無巡教令,就速速退去,你拜你的山,我討我的劍,互不干擾,而且我手中的太合劍可沒有我這樣忍耐限度。”
霍玄駒也道:“蘇先生,我等尊敬聖師,但絕不代表他的弟子也可以高我們一等。”
玉冬璇寒聲道:“讓開吧。”
蘇詞很平靜的道:“送巡教令的正是恩師。”
“什麼?”他這一聲再次讓廣場上的人炸了鍋,就是一直無比鎮靜的文君擇也微微變色了。
計天和與馮玉清對視一眼,身後的太初弟子們議論紛紛。
“聖師要來?真的嗎?”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誰知道呢?”
西林學子議論着,有人很期待,有人表現得也很平常。
但四派的弟子就沒那麼淡然了,甚至出現了一絲噪亂。
“顧聖師送巡教令,那可是聖師啊,真的要來嗎?“
“看這樣子,他是要幫太初宗了,要是聖師真來了,我們怎麼辦啊。”
“別怕,聖師待人接物都極溫和的,”
“你難道不知道聖師當年在北海屠滅三千海衆的事情嗎?連北海之神都不是他的對手。”
“什麼?那可是神啊,他怎麼可能……”
“沒錯,他戰勝了神,所以被稱爲聖師。”
四派弟子們震驚之餘談論着顧汾的故事,有崇拜的,有害怕的,各色各樣。
“肅靜!”朝宿風微微提起手中的太合劍,然後落下,驚奇一起風沙,頃刻間,嘈雜的廣場驟然陷入了死寂。
瓊臺前一直看戲的六瑤仙子微微拂動裙襬,她面色和善的看向蘇詞,盈盈行了一禮:“蘇先生,”
蘇詞有些疑惑的看向這個給人一種溫柔的女子,回禮道:“仙子。”
六瑤仙子的笑容很恬靜,她淡淡說道:“先前蘇先生出現的時候,我以爲聖師之徒,必是高風亮節之士,如今看來,是我的錯了。”
蘇詞道:“晚生確實算不得高風亮節之士,還有待學習。”
“是,”六瑤仙子道:“先生處處以聖師制人,實在有失西林風範,有失爲人之德行,與那些只會狐假虎威的小人沒有區別,”她的語氣很順暢,沒有一點語氣上的起伏,毫不像在批評一個人。
但這聽起來才更氣人,遠處的翟門玉長長的舒了口氣,他真的在很早前就想說這句話了。
蘇詞是真沒想到這個表面看上去靜若處子,溫婉可人的女人說起話來居然會如此毒辣,虧自己剛纔還以禮相待。